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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崇祯的最后时刻(一)

  二百多年前,最终朱元璋推翻元朝的残暴统治建立了明朝,随着时间的流逝,明朝的皇帝一代不如一代,至明末以来已成崩势。全部的重担压在了一个十六岁登基的崇祯帝身上,至今已是崇祯十七年了。在崇祯还是十一岁孩子的时候被封为信王,崇祯帝一直害怕被迫害而想要离京外封,过的是战战兢兢的日子。对于朝廷的腐败和宦官弄权,年岁逐长的崇祯帝更是咬牙切齿痛恨至极,虽然那时候崇祯帝还是一个孩子。

  信王朱由检五年以后,明熹宗于天启七年驾崩,在经过多方较劲以后,年十六岁的崇祯登基,改元崇祯。

  一晃眼,崇祯帝登基已经十七年,已经是三十四岁的人了。崇祯帝回想自己的一生,十几岁就当皇帝的自己,那个时候很幼稚不成熟,做过很多错误的事情,枉杀错杀过许多大臣。每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崇祯帝悔悟前尘往事痛彻心扉、彻夜不眠。

  虽然做皇帝,崇祯不是一个成熟的皇帝,但是换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做皇帝,其结果也差不了多少。熟话说,玉不琢不成器,雕刻也需要时间。比如明熹宗那样躲在后宫当木匠,儿子也没有留下一个,朝政交给魏忠贤把持,最后把本来就日薄西山的大明朝弄成了一个更大的烂摊子传给了崇祯帝。

  虽然登基已经十七年了,但是崇祯帝每时每刻都感觉像有无数的火盆在自己脚下烧烤着自己。很难有一个安稳的时局让自己有时间心平气和生活和工作。首先是朝廷自己的腐败弄得崇祯帝还是孩子的时候就每天头昏脑胀,后来又是天灾人祸、反贼此起彼伏,关外清兵屡屡进犯。

  崇祯帝不停的想要补救大明江山,但是补了这里另一边又漏了,想要同时补救又力不从心。于是天灾人祸越演越大,反贼的声势越来越猛,事到如今已经兵临城下。山海关那边也好不到那里去,明朝最后的精锐之师被清兵拖延在辽东和山海关而动弹不得。

  难道我大明就这样断送在朕的手上了吗?难道大明两百多年的国运真的就要烟消云散了吗?难道朕真的是一个无能的末代皇帝了吗?崇祯帝现在无比每时每刻不在思考这些事情,因为京师已经被李自成围得水泄不通了。

  崇祯帝悔恨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崇祯帝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已经花白了头发,面容消瘦,严重失眠了。已经发黑的眼圈里的眼睛留下清泪,虽然泪水是热的,但是崇祯帝已经感觉不到这样的温度了。

  崇祯十七年,还在年初的时候,要是那个时候自己力排众议迁都南京,何以至此如今京师被围得水泄不通。虽然悔不当初,但是如今想这些已经晚了,崇祯帝这样想着。

  崇祯帝和大臣们还是小看了李自成,高看了孙传庭,高看了大明朝当时还有那么大的地盘那么多的关卡。如果当时自己不催战孙传庭,也许就不是今天这个后果了。无人的时候,想到此处崇祯帝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但是当时不催战孙传庭的话,山海关也已经危在旦夕了呀,顾此失彼只能放手一搏了。催战孙传庭,就是寄望孙传庭消灭李自成也好击败李自成也好,那时候孙传庭的秦军就可以拉到山海关与关宁军合力歼灭清兵了。

  如果当时不催战孙传庭,要是山海关被率先攻破,清兵南下。到了那个时候,秦军虽然还在,但是自己也许已经就亡了,要秦军来还有何用呢?崇祯帝是这样想的。

  清兵和大顺兵就像螃蟹的两个巨大的夹子,步步紧逼越来越紧,让大明朝前后难顾、顾此失彼,最终腐败了的大明朝顶不住了。

  而天子守国门在和平和无奈的时候选为京师还尚可,要是在战争时期还是天子守国门,那么就算整个国家的躯体再庞大,但是敌人首先斩掉了自己的首级,庞大的身躯就群龙无首、指挥不灵了。

  当时还是燕王的明成祖朱棣是就藩北平(今北京),是没有选择的,因为是朱元璋封的。但是朱棣登基成为永乐大帝以后,还是以北京为京师,就有点恋旧情节在里面了。朱棣也不可能想到二百多年以后明末在“天子守国门”之下,身躯还有半数,首级却已摇摇欲坠了。原来属于大明辽东的地方,女真人重新崛起了。

  虽然满清这支女真人部落不是宋朝时代金国的女真人部落,满清是爱新觉罗部落,金国是完颜部落。但是满清女真人也是以此为先祖荣耀从而激励自己,努尔哈赤于是后来建立了后金,但是儿子皇太极于崇德元年(一六三六年),在盛京(今沈阳)称帝,国号改为清,皇太极的算盘自然又比努尔哈赤的更进一步了。

  “天子守国门”真的是正确稳妥的吗?风险大不大?如果蒙古和女真人还有倭寇在几百年以后依然和大明并存,击破大明京师是不是最快速最捷径打败大明的军事手段呢?崇祯帝有时思考着这样的事情。但是现在李自成已经包围京师,其他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大明也许就这样亡了吧,崇祯帝这样想着,因为似乎已经看不到任何希望了。

  崇祯帝道:“朕一旦以身殉国,大明南部必将群龙无首,难以统合在一起,也许就是大顺和大清争天下了吧!”

  崇祯十七年(一六四四年)三月,在李自成还没有把京师包围的时候,崇祯帝急下诏封左良玉为宁南伯,给他的儿子左梦庚封平贼将军,并许诺剿灭叛乱以后就让他们父子世代把守武昌。

  当时左良玉在武昌一带战线与李自成和张献忠对峙和战争,虽然拥兵数十万,但是被李自成和张献忠拖缠或击败后元气大伤,一时也是动弹不得。接到崇祯帝十万火急的圣旨以后,左良玉知道京师危在旦夕,立刻按年月拟定了一份出兵计划交了上去,必要的时候就算丢下武昌也要突破重围北上救驾,如果不救就成了逆贼而大明也要亡了啊,京师的战事进展已经超出了左良玉的意料之外了。而此时李自成在湖北西部的荆州、德安、承天都布下了重兵,而西边又有张献忠掣肘,虽然还有湖广巡抚何腾蛟以及总督袁继咸部一起对抗李自成和张献忠,但事实上左良玉已经很难抽调兵力突破李自成的重围和甩开张献忠的掣肘和攻杀了,何况武昌离京师有上千公里的距离。

  左良玉颤抖着手看着崇祯帝发来的圣旨想着,就算突破了李自成的重兵重围,分兵还是抛弃武昌一带全力上京救驾,京师还挺得住吗?山海关还挺得住吗?

  左良玉又回忆起,朱仙镇一战失败以后精锐尽失、所剩无几,后来归附过来的兵战斗力已经大不如前了。军容虽然一眼望去漫山遍野、锦旗弊江,但是已经不能像从前一样很好地驾驭这些人了。古时消息闭塞,战时更加的不畅,圣旨上的内容必不能全数告知于众,现下只有左良玉知道了京师已经危在旦夕的消息了。

  左良玉又回忆起自己征战的一生,幸亏自己懂得自保和保住了些许实力,如果像督师孙传庭那样对朝廷言听计从、瞻前顾后,恐怕现在武昌早就没有左良玉了。现在大明正在死生存亡之间,个人的利益已经不容考虑,必须不顾一切也要冲破李自成的围堵,进京救驾、击杀叛贼蛮夷,左良玉思考良久终于下了决心。

  左良玉心想,李自成在湖北西部的荆州、德安、承天围堵我,西边还有张献忠的蛮缠,我就分兵走南京甚至走海路也要挽救大明江山啊。

  左良玉道:“大明二百多年的江山,一定要保住啊,一定要保住啊!”

  崇祯十七年,三月十八日。

  天开始在灰蒙蒙中渐渐的亮了起来,京师已经被李自成围得水泄不通、飞鸟不进,估计天亮大顺兵就会攻城了。

  王承恩弯着腰在承乾宫宫门外来回渡步,身上穿着深色的朝服,腰间斜插着佛尘,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

  承乾宫门外两边破例站满了大内侍卫,守护着崇祯帝。如像往常大内侍卫是不得进入后宫的,最多只能在乾清宫守卫,但今日已经不同往常了,皇帝的安全已经到了最重要和最特别的时候。

  昨天开始李自成开始包围京师,崇祯帝已经恍神无主、彻夜失眠了,一边部署京师的城防一边使劲的催王承恩宣吴三桂和左良玉前来救驾,只过了一会又问王承恩吴三桂和左良玉的兵到那里了?山东总兵刘泽清出兵了没有?李自成的兵是不是已经攻破外城了?

  一直忙到深夜,伤心欲绝的崇祯帝想念起田贵妃,实在顶不住了的崇祯帝才在王承恩等人的陪伴下住到了承乾宫。崇祯帝躺在了田贵妃的玉榻上辗转反侧、老泪纵横,看着墙上挂着的田贵妃玉像哭声有一阵没一阵的抽泣,过来好久王承恩才没有听到暖阁里发出的声音,崇祯帝已经累睡了。

  王承恩布置下了三倍于常的大内侍卫,宫墙和门门窗窗都仔细检查过后,才走出承乾宫在宫门外侍候着,因为承乾宫是皇贵妃田秀英的寝宫,外来的太监怎能入睡?

  王承恩蹲靠着承乾宫外的宫墙,大内侍卫送来了被子,王承恩不愿意在这种时候离开崇祯帝远些,因为王承恩知道崇祯帝时刻都会需要自己,于是王承恩就这样蹲靠在承乾宫外墙边小睡了过去。

  只是,这个时候天已经灰蒙蒙开始亮了起来,虽然已经三月过半了,但是天气真的比往年冷得多啊。

  崇祯合衣躺在田贵妃的玉榻上,歪斜的盖着田贵妃身前盖过的被子,苍白的脸上略带病容,脸上泪痕纵横。因为昨夜呼呼累极躺下就睡,也不准宫女帮自己宽衣,也许是害怕李自成随时攻打进紫禁城吧。

  明朝中叶以来,皇帝上朝的越来越少,有的甚至很少和臣工见面。崇祯帝登基以后,竭力矫正这样的错误积弊,日日宵衣旰食,黎明即起,焚香拜天,接着上朝。像崇祯帝这样基本每日上朝的皇帝,历朝已经少有了。

  崇祯帝睡着的脸上充满了悲伤和落寞,就连站在床边随时侍候的宫女们看得都泪眼花花,从听来的只言片语里面似乎都感觉到了紫禁城外面已经不妙了。如果闯贼杀进皇宫里,她们这些宫女也是逃不脱悲惨的下场,很多宫女已经做好了自尽或者投河的打算了。

  承乾宫里一切按照田贵妃身前的设置,承乾宫的宫女太监们也没有解散而原封不动的保留下来,因为崇祯帝看着承乾宫里的一砖一瓦、一杯一瓶都会想到田贵妃的样子,还有她身前两人恩爱的美好回忆,所以承乾宫里一切都和原来一模一样。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王承恩也早就准备在承乾宫外听候宣召,虽然谁也没有睡好,更何况一个六十多的老人。

  崇祯帝在玉榻上突然惊坐了起来道:“王承恩……”

  在玉榻边和暖阁里外的宫女们一个激灵打起精神来,王承恩耳尖也听到了崇祯帝的尖叫,大内侍卫连忙打开承乾宫的宫门,王承恩快速的低头打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打起精神小快步走向承乾宫正殿暖阁。

  宫女们连忙端来洗簌的银脸盆和洗脸丝巾,盆里的热水经过宫女试过以后确定温度刚好,立刻送到了崇祯帝面前。

  又有两个宫女帮崇祯帝穿好御鞋站到地上以后,又站起来帮崇祯帝打理身上的宮服和头上有些散乱的头发,虽然崇祯帝才三十四岁,头上的头发却已经灰白许多了。

  这时承乾宫正殿的门外传来王承恩尖尖的嗓音:“皇上,奴婢侯旨。”

  门内两旁的宫女接着打开了承乾宫正殿暖阁的大门,一股凉风立刻就吹了进来,宫女们冷得哆嗦了两下。

  王承恩弯着腰站到崇祯帝三步距离等候崇祯帝发话,与往常一样,王承恩的言行举止做得一丝不苟。包括说话的口气和力度,走姿作态,甚至低着头的眼神。

  崇祯帝挺立着身子,两名宫女用热乎乎的玉手敷着热丝巾轻轻的帮崇祯帝擦好了脸,打点好崇祯帝的行头,几名宫女就默默的退下了。

  崇祯帝心事重重道:“移驾,乾清宫。”

  崇祯帝经过小睡过后,精神神气又恢复了一些,似乎昨天晚上已经想通和想好了一些事情。

  王承恩弯着腰道:“皇上……移驾……乾清宫……”

  崇祯帝于是开步走出承乾宫,坐上了准备好的龙辇,就在承乾宫门内宫女们缓缓关上承乾宫大门的时候,崇祯帝回过头来,深情伤感的看了一眼承乾宫里的景色,然后咽了一口气。崇祯帝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再来承乾宫看望,或许已经没有机会了吧。

  龙辇被八人抬了起来,于逐渐明起来的灰蒙蒙天中,消失在承乾宫外的宫道上。

  乾清宫,正殿。

  大殿里人烟稀少,已经没有几个大臣愿意来了,气氛也是悲凉无比。往日里,臣子们都请求崇祯帝召对,如今李自成包围京师,反而没有人来请求召对了?

  为数不多的几个忠臣一见崇祯帝来了,立刻从无精打采、灰心落寞中强打起精神来,排班站好面向崇祯帝。

  臣工们道:“皇上万岁,万万岁。”

  崇祯帝今日听见这句话又和往日的感受不同了,崇祯帝略偏了一下头,牙齿轻咬嘴角抽动,一股股心酸涌上心头中,眼里已经湿润了。崇祯帝强压住情绪,往前走过御道坐到了龙座上面。

  崇祯帝一眼看下去,来的都是一些老臣,平日里那里嘴里口如悬河的臣工,今日尽然一个也没有来,心里顿时愤恨起来。

  崇祯帝道:“以前,各地每日都有文书送来,也有许多奏本,可是这几天竟然一封也没有了,都那里去了?”

  殿里来的十几个臣工,都是平日直言上谏备受排挤的老臣,有的还是三朝元老。虽然现在京师戒严了,但是连老臣工都能来,其他的臣工们为什么不来啊。

  崇祯帝转头询问身边不远处的王承恩,言语中已经开始绝望了。

  崇祯帝道:“城上现在什么情况了?闯贼开始攻城了吗?”

  王承恩道:“如今京师内的兵员奇缺,人心惶惶,从沙河退回来的一部分三大营守备西直门和阜成门,而门外准备攻城的正是三大营投降闯贼的兵,而真正的贼兵在三大营降兵后面。”

  崇祯帝道:“李国桢误国也,朕命他死守沙河,给吴三桂或者左良玉的救兵到来争取时间,不想李国桢如此能啊。”

  王承恩道:“那些降兵还往城里尽说开城门早投降的话,军心已经涣散了。”

  兵部侍郎兼协理戎政大臣王家彦出列道:“臣分守安定门,但从十六日到今日竟然不能登城,恐城上的兵将已经摇摆……”王家彦话还没有说完,伏地泣不成声。

  崇祯帝道:“京师戒严以来,这几个月里,你们都卿躬寒暑,尽心尽责,你们都是朕的忠臣,只是不想闯贼不日竟兵临城下,都是朕的罪,朕愧对先祖啊。”

  兵部尚书张缙彦:“皇上,城上一定还有忠心的将士,待臣下立刻再去巡视,鼓励将士,此时此刻,臣惟有以一死报皇上知遇之恩啊!”

  臣工们齐道:“臣惟有以一死报皇上知遇之恩……呜呜……”

  殿上李邦华等老臣们,听了这些话又看见崇祯帝伤心绝望的样子,无不跪地一片痛哭,其声伤心欲绝。一个朝代即将末亡的时候是不是都是这个样子?都是这样的无助呢?

  半个时辰后,散朝了,崇祯帝和来的臣工们说了很多话,也认了很多往日的错误,只是现在已经悔之晚矣。崇祯帝交代臣工们速去京师内各门巡视,尽力防守,以待吴三桂的关宁兵救驾!

  “天子守国门”话说的不错,但是往往最先破的就是国门,因为敌人也不是蠢笨,而国门一破天下无主,往往国土再大也成了一盘散沙、待宰羔羊。古人把都城建立在国土居中的位置,一是便于对全国进行统治,二来可以远离前线战场。

  长安是整个关中盆地,渭河横穿整个盆地,用水充足,在秦岭与黄土高原间夹杂中。如果大明的京师是在长安,是易守难攻,东有黄河天险,北有黄土高原南侧的秦岭又自带大河,是天然要塞。长安小平原地处盆地中央,南有终南山,东有骊山,渭水和灞河是天然的护城河。长安到洛阳,仅有一条路线,一路都是关卡,真正的易守难攻。但是李自成的老家就是这个地方,这也是李自成攻破潼关以后占领陕西就能快速推进到京师的一个重要因素。

  而南京地属海边,如果有强大的敌国从海边进攻,一样也是“天子守国门”的下场,还不如长安或者洛阳来得稳妥,虽然因为地理因素要往长安运送全国的物资不那么便利,但是安全永远应该放在第一位。

  这也是崇祯帝不迁都南京而催战孙传庭决战李自成第一个重要原因,一旦孙传庭击败李自成后,迁都长安远比迁都南京更为安全。而迁都南京,敌兵南下的话也是守不住的,只是拖延时日而已,到时候敌兵兵临城下还要接着迁都,不如长安易守难攻还能自给自足。

  李自成比清兵更难对付,是大明朝廷意想不到和意料之外的,但是事情的发展太快了,转眼间已经演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崇祯帝知道局势难以挽回了,自己被多尔衮和李自成夹在中间了。

  崇祯帝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王承恩,在内臣中王承恩地位较高,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受钦命负责提督京营守城的重任。但是连王承恩也指挥不动什么人了,三大营那些残兵和一些内臣好像随时等闯贼兵攻城的时候开门投降一样。

  而崇祯帝重新组建的勇卫营只有万余人,号“皇帝禁军”,被内臣卢九德、刘元斌还有勇将黄得功、周遇吉、周应元等出色将领的带领下转战各地平叛,接着奉命讨伐张献忠的大西军。而在一六四一年,孙应元在与李自成的战斗中,终因孤军无援,被李自成杀死。周遇吉一六四二年改任山西总兵官,于两年后一六四四年年初在宁武关也战死了。

  在李自成占领陕西后,只有勇卫营没有投降,而此时勇卫营的几千将士也与朝廷失去了联系,陷入了四处平叛和自保的淤泥漩涡当中。

  崇祯帝知道城上的人心已变,情况万分危急了,想着要想鼓舞守城将士内臣们,恐怕非立刻用银子厚赏不可,但是国库为了剿贼早空了,自己的私房钱也已经全部拿出来了,可以说现在已经是山穷水尽了,而那些王公贵族早前都不肯出银子,现在更别提了。早知道这些臣子是这样的为人,悔不当初杀了他们就好了。

  崇祯帝待孤零零走到乾清宫庭院的宫墙边,两名乾清宫的宫女跟在身边默默的抽泣着,崇祯帝张开双臂在空中摇动着,身上衣衫不整,头上灰白的发丝也不让宫女们打理,只是自言自语的对着空无哭诉着。

  崇祯帝哭道:“我不是亡国之君……我不是亡国之君啊……为什么……为什么……”

  宫女哭道:“皇上……皇上……”

  崇祯帝哭道:“朕没脸去见祖宗……朕没脸……大明江山丢在朕的手里啊……”

  宫女哭道:“皇上……皇上……呜呜……呜呜……”

  紫禁城前朝三大殿和后宫三大殿是不种树的,崇祯帝此时就很像找一颗树捶打,好解心中的愤慨屈辱,这已经成了崇祯帝的一个习惯了,而此时乾清宫里是没有一棵树的,这是为了突显皇家的威严,所以崇祯帝此时只能捶打乾清宫的院墙了。

  崇祯帝背对着宫女哽咽到:“朕十六岁登基以来……这些王公大臣就看不起朕……处处为难朕……致使朕的旨意不能有效的执行……今日这些人竟然都离朕而去……离朕而去啊……”

  两名宫女一齐跪下痛哭起来,她们从八九岁就进宫了,后宫就是她们的家,如今皇帝绝望伤心,国家将亡,想起后面的事情一阵阵寒冷涌上心头。

  这时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两声炮声,“嘭……嘭……”

  崇祯帝转身面对两名宫女,惊慌中保持镇定道:“什么声音……是炮声……闯贼攻城了……贼兵他们攻城了呀……”

  崇祯帝经慌意乱的向乾清宫暖阁跑去,急急的说道:“快传……王承恩……王承恩……”

  一名宫女听见炮声已然脚软坐在地上起不来了,另一名勇敢的宫女领命后打开乾清宫大门,传皇帝的口谕叫大内侍卫火速召王承恩见驾。

  一名大内侍卫领命后,便急忙的朝外朝三大殿跑去传达圣谕了。宫女又朝二十多名守护在乾清宫大门外的大内侍卫道:“你们要忠君爱国,尽职尽责。”说完就转进了乾清宫叫人关上了乾清门。

  大内侍卫们顿时打起精神起来,手里紧握着武器,一刻也不敢松手。

  乾清门。

  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禀明投降闯贼的太监杜勋求见,崇祯帝狠的牙痒痒知道必是闯贼派来的,在王德化面前痛骂了杜勋一通,想了一下决定在乾清门外审问杜勋,叫人把御案和御座摆好,看看杜勋怎么说。

  王德化领着浑身颤抖的杜勋来到乾清门,只见几十名太监和大内侍卫已经严阵以待了。

  王德化也是内心颤抖,生怕崇祯帝发怒起来杀掉杜勋连坐自己,两人在乾清门等候良久,王德化退立一侧侍候,杜勋见到这样的阵仗和气氛早已吓得魂飞魄散、颤抖无力,他跪下,以头伏地,不敢仰视。杜勋心知今天九死一生了,但是如果不来李自成也要处死自己,只有置死地而后生了。

  虽然李自成已经兵临城下,攻进紫禁城不是难事,但是杜勋是从小就被崇祯帝培养出来的领兵太监,见着了皇上便开始难以呼吸了。

  乾清宫内传来一名太监的声音:“圣驾到!”

  杜勋一听呼吸顿时停顿了一会,然后才在浑身颤抖中呼出气来,已经不眨眼的眼睛呆滞的看着地面,杜勋知道自己说的每一个字都可能会让自己丢掉性命。

  双手从袖口伸出并拢平贴在地面上,以示并无武器,但是手掌也在不断的颤抖着。

  崇祯帝在十几名太监的拥簇下,走出了乾清门坐到了御案后的御座上,崇祯帝看着跪伏于地的杜勋,打起精神脸上充满愤怒之色。崇祯帝挺直腰端坐在御座上,心里知道自己一边要做足皇帝威严也要让杜勋说出闯贼的意思出来。或许自己的一线生机就有了,只要保住性命,其他的事情可以再论。

  杜勋是崇祯帝培养出来的领兵太监,派他到宣府监军,抵御闯贼东犯,却不想他私开居庸关大门投降李自成,而置唐通腹背受敌不得不降。杜勋作出这样的事情,可谓是极大了背叛和伤害了崇祯帝和大明王朝,是诛九族的罪。

  如果杜勋在居庸关誓死守关,李自成也不能这么快就抵达京师了,吴三桂或者左良玉就有时间领兵前来救驾了。所以杜勋是大明最大的叛贼之一也不为过,哪怕杜勋、唐通只顶住几天的时间,左良玉来不急的话,吴三桂的关宁军是一定能到达京师的。所以崇祯帝恨死了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领兵太监杜勋,现在还是先听他道明来意,看看闯贼到底是什么意思。

  崇祯帝俯首无声的看了一会跪伏于地的杜勋,见他浑身颤抖不能止,恨不得立刻将他斩杀于此,但是崇祯帝此刻要忍住这样的想法,为了自己为了大明的江山。

  崇祯帝怒道:“朕命你去宣府为何?你却如何?”

  杜勋一听崇祯帝算旧账,冷汗直出,颤栗道:“奴婢罪该万死……奴婢罪该万死……”

  崇祯帝怒道:“既已投降闯贼,何敢还来见朕,算朕不敢杀你吗?”

  杜勋按照自己早就编好的段子,急急道:“当时是官兵开门迎敌,奴婢喝止无用,还被将士挟持去见闯贼领赏,奴婢本想一死了之,却慢了半步……”

  杜勋本想继续说,被崇祯帝一手猛拍御案打断,断然不再相信杜勋的话了。

  只见杜勋跪伏的身下地面已经被他自己的汗水浸湿一片。

  崇祯帝怒道:“闯贼为何派你前来,立刻奏明。”

  第八章:崇祯的最后时刻(二)

  年仅三十四岁的崇祯帝,样子苍老的仿佛四五十岁一样了,脸上和神情中已经没有了三十多岁青年的精神气貌。操劳过度的双眼如果不是因为充满怒气而显得有神,整个人好像已经极度憔悴和彻底绝望了。

  刚刚从乾清宫里准备出来的时候,崇祯帝还是蓬头散发神经兮兮的样子。如果不是常伴身边侍候的两名乾清宫宫女的再三提醒,崇祯帝都不会让人帮自己整理衣着而只想着提剑一下刺死杜勋。

  经过宫女们的劝阻以后,崇祯帝极少的低头一看自己的袍服,一股心酸顿时涌上心头来。只见身上穿着的是补丁东一块西一块的灰色袍服,灰白的长发也不让宫女打理而随意披着,这那里是一位皇帝啊?

  崇祯帝慢步走到镜前,被自己憔悴无神的样子吓了一跳,剑眉下的星目又湿润起来,怀疑镜中之人是不是自己。

  两名宫女轻轻的扶着崇祯帝坐到凳子上,翠儿从翠绿的袖口里伸出白皙的玉手开始帮崇祯帝打理灰白的一头长发。捻着玉梳的玉手轻颤着一丝不苟的梳理崇祯帝的每一丝灰白发丝,梳理整齐后接着戴上网巾和束发冠,翠儿的玉手最后再帮崇祯帝稳妥的戴上巾帽。整个过程翠儿双眼都是湿润的,时不时的酸楚涌上心头而抽泣几声。

  穿着一身翠绿宫装的翠儿身后荭儿慢步端来了崇祯帝的一件蓝色袍服,这件袍服上面没有补丁,平时被荭儿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衣柜里。崇祯帝说过这件袍服是皇后娘娘在崇祯帝三十岁生辰那天送给他的,崇祯帝特别珍惜这件衣服。

  粉红色宫装的荭儿见翠儿帮崇祯帝打理好头发了,轻轻移到崇祯帝身边,然后慢慢的蹲低身子托住崇祯帝的身子慢慢站立起来。翠儿见崇祯帝站起来了后,轻轻移到崇祯帝的背后,从翠绿色的袖口里伸出玉手托起崇祯帝的双手。接着荭儿麻利的替崇祯帝套上蓝色的袍服,并且在穿好后围着崇祯帝转了两圈,抚平衣服上的不平之处。

  荭儿和翠儿又轻轻扶着崇祯帝坐下,然后轻巧的端来了盛满热水的银盆,两人开始为崇祯帝洗脸。

  荭儿卷起粉红的衣袖,一双白皙的玉手钻入银盆里温热的水中,然后手掌朝上。翠儿把白色的丝巾展开轻轻放到荭儿的手上,丝巾遇水就湿了。荭儿的白皙玉手在热水下面接住白色丝巾然后在热水里轻轻的搓揉几下,然后捻起丝巾悬空于银盆之上拧干,白色的水蒸气便飘荡开来。

  崇祯帝闻到了水蒸气和荭儿翠儿身上清香的混合气味,顿时眉头舒展开来了。

  翠儿展开的玉手在崇祯帝的视线里抚在了额头上,这样是为了荭儿侍奉崇祯帝洗脸的时候不弄湿巾帽。接着崇祯帝的视线看见荭儿双手展开冒着水蒸气的丝巾在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擦拭抚摸,荭儿与往常一样,手部的动作非常的轻柔,崇祯帝此时终于感觉到舒适而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休息起来。

  崇祯帝闭上眼睛冥想的时候,又感觉到了宫女温暖的玉指按在了自己的太阳穴上面轻轻的按揉着。温暖的玉指只轻轻的转动几下,崇祯帝就猜到了是谁的手指而露出了难得的微微笑意。

  崇祯帝道:“是翠儿的手法。”

  翠儿道:“皇上,猜对了。”

  崇祯帝道:“翠儿的按摩手法最得朕意,荭儿的歌曲能唱酥人心。”

  荭儿道:“奴婢愿意为皇上唱一辈子!”

  崇祯帝道:“怎能为朕唱一辈子,等大明打退乱贼了,朕就让你们出宫,给你们寻一个好人家嫁了。”

  翠儿道:“皇上,奴婢年才十九,奴婢愿意侍奉皇上一辈子,奴婢不愿意出宫。”

  荭儿道:“我们这些宫女八九岁就入宫了,不是被自己的亲人卖的就是被恶人抓来卖的,宫里早就是我们唯一的家,奴婢们都愿意一辈子都不出宫的。”

  崇祯帝道:“宫里人口众多,国难当头,宫里现在已经养不起许多人了,朕也许也要离开这世上了。”

  两名宫女听见崇祯帝讲出伤悲话,凤眸俱都盈眶,双双移到崇祯帝身前跪伏,开始哭泣起来。

  荭儿翠儿道:“吾皇万岁,万万岁。”

  崇祯帝慢慢站了起来,俯首悲伤的看着她们两人,自己的眼眶又开始湿润起来。

  荭儿和翠儿都是崇祯帝当年亲手从几千名宫女中挑选出来的,当时周皇后想选自己调教好的另两名叫丝儿和茗儿的宫女来侍奉自己,崇祯帝都没有同意。

  崇祯帝心算当年选宫女那天,在宫女人群中只转了一小会,就被纯真无比的荭儿和翠儿吸引住了。那年,荭儿才是八岁,翠儿才是七岁。崇祯帝还记得,她们两人都是被自己的父母卖进宫里的,时间一转眼已是崇祯十七年了啊。

  崇祯帝见跪伏在地的荭儿和翠儿,只见她们宫装下纤细蛇腰不堪一握,后面隆起了圆翘的臀部,随着她们不时伤心的抽泣,在崇祯脚下柔弱的身子轻轻蠕动着,模样可怜兮兮的。

  崇祯帝不敢多想,荭儿和翠儿现在还是处子之身。崇祯帝知道两人属意自己,但是崇祯帝的心里最爱的是田皇贵妃,崇祯帝的嫔妃不多,算起来只有几位嫔妃。

  崇祯帝虽然是一个固执的人,但是崇祯帝也是一个很专情的人,在梦里常常喊道都是田秀英的名字。

  而那些皇亲国戚们那个不是几十甚至上百的妻妾啊,居然女人比皇帝拥有的还要多得多。但是国难当头,他们却没有几个拿出银子为国解忧报效国家的。

  崇祯帝忽然想起了什么而精神一振,剑眉下的星目开始聚精会神射出皇帝威严的目光。

  崇祯帝道:“该是见杜勋,这个叛贼的时候了。”

  跪伏在地的杜勋生怕崇祯帝杀掉自己,讲的每一个字都快速想个几遍,惶恐自己脑袋随时就落到地上了。

  杜勋慌忙道:“贼说,亲率二十余万精兵已兵临城下,后面还有源源不断的人马接应,吴三桂的五万余关宁兵见京师被围必不敢前来而停滞在山海关观望徘徊,贼说皇上就不要期望吴三桂的救兵了。”

  崇祯帝大怒道:“乱贼这是胡说,吴三桂全家都在京师,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立马就会到来,到时候京师三大营和关宁铁骑夹击贼军,贼军必败。”

  杜勋慌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这是贼说的,贼还说……”

  崇祯帝大怒道:“还说了什么,不要吞吞吐吐,从实招来。”

  杜勋慌道:“贼还说,三天便可破城,待城破之日,百姓平白无故遭殃……”

  崇祯帝大怒道:“贼到底叫你来,说什么?”

  杜勋慌道:“皇上,恕奴婢死罪,奴婢才敢实奏。”

  崇祯帝心想李自成难道是想封王割地?如果是封王,现在逼不得已权宜之计也是可以封给他的。如果是封王必一定要他退兵才给封,以解燃眉之急。

  杜勋慌道:“贼说,知道大明是被一般臣子搞坏的,贼说自己原来也是皇上手下的一名驿足,虽然二十余万大军围城,但是不忍心攻城。”

  崇祯帝疑虑道:“贼到底要什么,快说!”

  杜勋慌道:“贼要……要,贼想效法尧舜禅让之礼,请皇上退……退位,永保富贵,接着还可以率领二十余万大军直奔山海关扫平清兵……还有……”

  崇祯帝一听他说完,怒火冲顶,闯贼的要求已经超出了接受的极限了,崇祯帝是宁愿死也不会亲手拱手让江山的。那样的话,崇祯帝将无法面对世人和列祖列宗了。

  崇祯帝大怒道:“乱贼休想,朕就是玉石俱焚也不干休,就叫他攻城试试,吴三桂和左良玉的兵马上就到了,到时候他进退不得,必败无疑。”

  杜勋此时只想保住自己的脑袋,知道崇祯帝此时外强中干,也恭敬附和。

  杜勋慌道:“是,是,是,皇上说得对,奴婢也和贼说,或许攻下京师,但清兵必将南下,席卷山西和山东,到时候腹背受敌,清兵在东和北攻打顺,南明在南方攻打顺,到时候就连张献忠也可能撕破脸反过来打顺,顺将被四面围攻……”

  杜勋话还没有说完,前言不搭后语,崇祯帝已经不想听下去了,崇祯帝只知道李自成想要让自己退位给他做皇上,这样的事情是万万不可的。

  崇祯帝转头望向王德化,失望又绝望的看着他,崇祯帝的眼神望的王德化惊心动魄,立刻跪伏在崇祯帝的脚下。

  崇祯帝道:“你这个奴婢就是这样领着她来和朕说这些话的?”

  王德化慌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万万想不到她能说出这些话来。”

  执政已十七年了的崇祯帝,在听完他们这些话以后,反而冷静了下来。崇祯帝知道李自成早在长安就称帝了,现在大军兵临城下把京师围的水泄不通,还用自己让位吗?而杜勋拐弯抹角的讲了这么多话,无非是和自己谈判讨个好价钱,然后在贼的面前邀功而已。王德化呢?是为自己的后路而带杜勋来见自己的吧!

  崇祯帝内心里感觉到阵阵的心寒,周围的人好像一个个全部都背叛了自己,多想立刻离开这里找一个安静温暖的地方抚慰自己啊。但是为了拖延李自成攻城,等待吴三桂和左良玉的救兵到来,先作缓兵之计吧。

  崇祯帝道:“如果朕不同意呢?”

  杜勋道:“如果奴婢不在申时回去复命,贼就要立刻攻城了。”

  崇祯帝思忖道:“你速速回去,使贼上体朕心,不要攻城,能退兵更好。朕明日早朝与重臣商议再做定夺。”

  杜勋一听崇祯帝这话,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知道自己的命是保住了,连忙打起精神不断的磕头。

  杜勋道:“皇上圣明,万民之福,大明之福。万岁,万万岁!”

  崇祯帝抬头看看天,太阳在重叠在一起的外朝三大殿后面照耀着紫禁城,崇祯帝微微仰起头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皮,剑眉微蹙星目又湿润了。崇祯帝不愿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流泪,立刻从御座上起身朝乾清宫走去。身边的太监还来不及喊“起驾”二字,便无言的拥簇着崇祯帝离开了乾清门。

  阳光照耀在崇祯帝的背影上,他显得是那么的瘦弱,如同一个弱书生一样,在数十人的拥簇下,乾清门关上了大门。明日的阳光,如果还是天晴,能不能还这样照耀着这位大明天子。而在崇祯帝自己的内心里面,似乎已经做好了什么准备了。

  王德化和杜勋跪伏在地上目送崇祯帝离开,一见乾清门一关闭,王德化便站了起来,低头看着还惊慌失措的杜勋,一脸鄙夷。

  王德化关怀道:“还是赶快走吧。”

  还跪在地上失神的杜勋听到王德化的话,一下就清醒了。立刻想要起身,只是跪伏得久了加上神经紧张劳累,四肢酸痛无力,差点起不来。

  王德化上前拉了一把杜勋,才把他拉起来。王德化知道杜勋这一回去,或许就成为李自成的红人了,以后说不定还要靠着他呢。

  杜勋见王德化搀扶自己,这个是以前没有过的,王德化和曹化淳是宫里辈分资格最老权利最大的,接下来才是王承恩。王德化今天帮自己也是为了他自己以后的利益而已,但是太监或者本就是互相利用而已,真感情的少之又少。

  杜勋感激道:“宗主爷说的是,奴婢立刻就离开京师。”

  王德化把杜勋送出午门以后,不敢再送了,在午门口拍拍杜勋的背,然后扶她上马。杜勋坐在马上,回头看着王德化抱拳行礼。

  杜勋感激道:“宗主爷,保重。”

  王德化道:“大家都保重。”

  杜勋急忙的马鞭一甩,骑马飞奔而去。先到长安右门,再到阜成门,准备接应他的人早已等得不耐烦了,杜勋立刻登上城楼,缒城而下,去和大顺皇帝李自成复命去了。

  杜勋回去见着李自成以后,说明的崇祯帝的意思,李自成思忖着崇祯帝这是在用缓兵之计,等待援军。如果真是那样,吴三桂和左良玉的兵同时杀来京师,对大顺却是非常的不利,会受到城内和城外的夹攻。李自成寻思了一会,在钓鱼台行宫召集了牛金星、李双喜、刘宗敏、宋献策、李岩等重臣商议。

  李自成道:“崇祯果然骨子硬,宁死不让位,汝等以为如何?”

  李岩道:“事不宜迟,我大顺应该饱餐一顿后,立即攻城才是上策。”

  李双喜道:“父皇,臣愿做先锋,直捣紫禁城,活抓崇祯。”

  李自成听到李双喜这么说,哈哈大笑,很欣慰有这么个好义子,或许将来坐定江山以后,大位真该传给他了。

  李自成志得意满道:“既然这样,就这么说定了,吃饱了,开始攻城,推翻腐败的大明朝,解放全天下。”

  众人齐喊道:“吾皇英明,大顺必胜,吾皇英明,大顺必胜。”

  李自成看着众将个个精神抖擞,威武不凡,哈哈大笑。李自成感觉自己离天下人越来越近了,用手摸着自己的胡须,双眼中射出皇帝的威严目光。

  李双喜突然想起一件事,上前一步,双手抱拳看着皇上。

  李双喜询问道:“那个杜勋怎么处理?赏还是……”

  李自成一听这个名字,眉头微蹙,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思忖了一会。

  李自成道:“这个人不留,他能背叛恩主崇祯以后也会背叛朕,杀掉。”

  李双喜听到皇上的口谕后,单膝跪下,一拳碰地领命。

  李双喜道:“臣领命!”

  牛金星道:“吾皇有这么个能干的儿子,是大顺之福,天下万民之福啊。”

  李自成道:“呵呵呵,丞相说笑了,他还需要历练呢。”

  刘宗敏道:“大哥,我正想杀他个痛快呢,想起以前被明军撵着逃跑的样子,我就不痛快,我非要杀他个鸡犬不宁。”

  宋献策道:“将军,不可枉杀,我大顺初入京师如果枉杀,会不得人心的,那样不利于我们的统治。”

  李岩道:“军师说的对,如果我们进京以后枉杀拷掠,那么我们就在京师站不住脚了,清兵就有可乘之机,吴三桂可能就会转向投降满清。”

  李自成道:“以后的事情再论,现在先拿下京师再说。”

  众人齐声道:“遵命!”

  杜勋出城后不到一个时辰,大顺开始攻城了,申时还未过。

  李双喜领一军老营的精锐三万人攻打彰义门,刘宗敏领一军老营三万人攻打西便门,李自成亲率十几万人在后面助阵,攻城开始了。

  “砰……砰……砰……”

  李双喜这边才刚开始放炮,守彰义门的内臣和三大营残兵就已经开城门投降了,李双喜喜笑颜开,亲率五千老营精锐骑兵入城门。

  刘宗敏这边也才一放炮,西便门也开城门投降了,大顺军鱼贯入城门,锦旗层层叠叠移动着。

  不到一个时辰,其他外城诸门也都不战而降,全部都打开城门投降了。

  李岩骑着马一路追随李双喜进入外城,李岩看着投降的三大营残兵和内臣(太监)一个个都饿得面容消瘦的样子。李岩知道崇祯肯定是发不出军饷了,不然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投降的,李岩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如果兵不血刃进京师最好了,这样大顺军的实力可以完整的保持着,以后对付多尔衮和吴三桂胜算就大了。

  李双喜回头看着军师李岩,笑着道:“军师,你在想什么?”

  李岩道:“没事,臣在思考大顺军进入紫禁城以后的事情。”

  李双喜道:“还能有什么事情,他们全部都在想着进宫分女人分银子呢!”

  李岩一听这话,微蹙眉头低下头,双手抱拳行礼。

  李岩道:“还是听听皇上怎么说吧。”

  李双喜道:“对,听皇上的。”

  刘宗敏骑着马站在三大营降兵面前,后面是一千老营的精锐骑兵守护着刘宗敏。

  刘宗敏道:“你们为何不战而降?”

  降兵道:“将军,我们肚子都吃不饱怎么打仗?何况我们都是支持大顺军的,大顺万岁,大顺万岁。”

  突如其来的降兵“万岁”声惊扰了刘宗敏坐下的战马,战马一扭头想要走开,被刘宗敏死死的拉了回来。刘宗敏用手拍拍战马的脖子,然后抚摸安抚战马。

  刘宗敏道:“不怕,不怕,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了。”

  宋献策骑马跟上来道:“快来人,发粮食给降兵,看他们饿得慌了。”

  降兵:“我们真的是饿得要死了,从年初开始军饷就发不下来了,如果我们吃得饱可能不会投降的。”

  降兵:“我们以后就跟着大顺效命了,只要有饭吃,我们的命就是大顺的了。”

  刘宗敏拍着胸脯道:“哈哈,跟着大顺,有吃有喝有,还帮你们成家。”

  降兵大喜道:“成家也帮吗?我已经三十好几了,因为家里穷还成不起家呢!”

  刘宗敏道:“等天下太平了,大顺要建立一个人人可以吃饱饭的大顺朝,这才是朝廷应该做的事情呢!”

  宋献策道:“将军说的好,天下是该换主了,大明腐朽不堪,百姓生灵涂炭,如果再这样下去,明朝王室的子孙就会越来越多,老百姓肩上的担子就会越来越重,那样下去的话,百姓迟早要反的。”

  刘宗敏道:“说得好,想我一个铁匠,如果有饭吃谁还会造反啊?像皇上,以前不也是一个驿足吗?不……呸呸……我这张嘴该抽。”

  宋献策哈哈笑道:“呵呵呵,皇上都管不住你这张嘴呢!”

  李自成骑着战马立在十几万大顺兵阵前面,仰望着北京外城,心里是复杂的。

  想起以前自己当驿足的时候,为了领那一丁点工钱拼命的干活,结果还是被崇祯解雇了,如果崇祯不整顿驿站的话,今天就没有李自成这个大顺皇帝了,或许自己会一辈子老老实实当差为崇祯不停的传报军情吧。

  丞相牛金星骑马走到李自成身侧,马头不敢和李自成齐平,看了一下大顺军先锋进入外城的景象,然后又望向李自成,在幻想着以后自己辉煌腾达的好日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牛金星道:“吾皇威武,明军不战而降,想那吴三桂不日也会投降我大顺。”

  李自成道:“想那多尔衮也会拉拢吴三桂吧,如果吴三桂投降满清,以后的仗就不好打了。”

  牛金星道:“皇上,何出此言?”

  李自成道:“崇祯自尽的话,或许吴三桂就会以为君报仇为名号与我们对抗,这样一来吴三桂投降满清的可能性就很大了。”

  牛金星道:“臣以为,吴三桂未必敢这么做,我大顺比满清强大许多,他全家一定也在京师,吴三桂会权衡这些的。”

  李自成道:“怎知吴三桂全家会在京师呢?”

  牛金星道:“如果崇祯不控制住吴三桂全家在手里,他怎么能放心让吴三桂在山海关带兵呢?崇祯不怕吴三桂投降满清或者大顺吗?”

  李自成道:“是的,是的,但愿事情会往好的方向发展吧。”

  牛金星道:“我大顺一定会统一天下的,放眼天下谁有实力还能与我大顺抗衡?就算左良玉扶持南明的王室为新皇,左良玉是什么人?他是我们的手下败将,躲在武昌都不敢出战了。”

  李自成道:“那你觉得满清的实力怎么样?”

  牛金星道:“我大顺还没有和满清打过仗,但是我知道辽东地广人稀,清兵多次南下掠去二三十万人口,但估计总人口不是不足百万人,满清拿什么和我们大顺打?”

  李自成道:“那他们最多能出动多少兵力呢?”

  牛金星道:“臣估计满清最多能出动五万兵力就不错了,如果出动十万人,那么他们十岁的孩子和老头都要上战场了,呵呵,他们拿什么和我大顺争天下?”

  李自成道:“有一种人叫做疯子!”

  牛金星道:“臣以为,满清虽然骑兵战斗力很强,屡败明军,但是他们识时务的话,听到我们拿下京师了,应该会来求和的。”

  李自成道:“如果满清来求和,怎么办呢?”

  牛金星道:“臣以为,大顺可以来个缓兵之计,将辽东的一些土地划给满清,然后我们攻打吴三桂和左良玉还有张献忠的大西军,最后再调转枪头收拾满清。”

  李自成道:“为什么先打左良玉和张献忠呢?”

  牛金星道:“吴三桂不是我们的对手,他要钱没钱要什么没什么,只有一座关卡而已,区区五万余人吧,粮饷没了崇祯的支持,吴三桂就会投降的。”

  牛金星道:“臣以为,满清比左良玉和张献忠更难对付,而且满清地处东北,那里冰天雪地,地广物薄。一是与他们交战难度提高,他们大多是骑兵又熟悉地形,我们追也追不上,他们每次和明军交手,一旦不敌就溜之大吉。二是地广物薄,我们拿下那里也捞不着什么油水,所以应该放到最后攻打他们。”

  李自成道:“说的有道理,朕以为蒙古人也不是真的降服着大清,我们可以先帮蒙古脱离满清的统治,然后培养蒙古人先和满清打消耗战,最后我们抽出机会兵分两路一举拿下满清和蒙古。”

  牛金星听完李自成的一番雄心壮志的豪语,顿时对李自成佩服的五体投地,坐在马上向李自成双手抱拳行礼,双眼充满崇拜的目光,因为李自成刚才的一番话,牛金星从来没有想过。

  牛金星佩服道:“吾皇,高瞻远瞩,臣佩服至极,臣愿为皇上效犬马之劳,死而后已。”

  李自成坐在马上,望着大顺军开进京师外城的景象,思忖片刻。

  李自成道:“朕以后不但要征服满清和蒙古……还要征服倭寇……就连善战的广西狼兵也要征服……更要打出一个比元朝还……要……大……的江山……到那个时候……我许你们的子子孙孙去为我去镇守,天……涯……海……角……”

  牛金星再听见李自成的豪言壮语,惊喜万分,立刻下马跪伏于李自成战马脚下,然后慢慢的抬头仰望大顺皇帝。

  牛金星缓缓道:“臣愿……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吾皇……万岁……万万岁……”

  这时,李自成身后的十几万大顺军,大喊起来,喊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阵容壮观无比。

  大顺兵们喊道:“皇上万岁,大顺必胜,皇上万岁,大顺必胜。”

  李自成听见将士们的呐喊,气血激荡,突然扬鞭,策马奔腾,登上一块土堆,这里的视线又比原来辽阔许多。

  李自成扯动缰绳,使战马慢慢后退,又再鼓动战马向前奔腾,战马跑到土堆尽头见主人还不愿意停止,见土堆也不甚高,扬起马蹄,后蹄一蹬,飞跃了出去。

  从京师外城的后面,阳光照射了过来,打在一人一马的身上,仿佛披上了金色的战甲,李自成的雄姿展现在十几万大顺兵眼前。

  在空中,李自成一手紧抓马缰绳,一手抚摸战马的鬃毛,剑眉下的星目看一眼京师,再看一眼战马。

  李自成自豪道:“乌龙驹……天下……就在眼前……随我进去吧……”

  固若金汤的京师,当年在皇太极的铁蹄下都不曾被攻破,今日终于被李自成打开了,这个是一个王朝经历几百年后的必然结果吗?

  华夏五千年历史长河,流淌过许许多多朝代,每个朝代的开始与结束,都是历史最震撼的时刻。

  第九章:崇祯的最后时刻(三)

  乾清宫。

  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高二十米,重檐庑殿顶。殿的正中有宝座,两头有暖阁。

  台面至正脊高二十余米,檐角置脊兽九个,檐下上层单翘双昂七踩斗栱,下层单翘单昂五踩斗栱,饰金龙和玺彩画,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

  殿内明间、东西次间相通,明间前檐减去金柱,梁架结构为减柱造形式,以扩大室内空间。后檐两金柱间设屏,屏前设宝座,东西两梢间为暖阁,后檐设仙楼,两尽间为穿堂,可通交泰殿、坤宁宫。

  殿内铺墁金砖,殿前宽敞的月台上,左右分别有铜龟、铜鹤、日晷、嘉量,前设鎏金香炉四座,正中出丹陛,接高台甬路与乾清门相连。

  坐落在单层汉白玉石台基之上的不只是乾清宫,而是后三宫都共用了这块宽阔的汉白玉石台基,成为了一个整体,高低俱都相等。

  共用的这块整体结构的月台,是三层结构,具有防备的作用,需要时可以站满三层大内护卫,每一层的视角都有高低不同的视点。

  黑鹰从云层的空洞中坠下,在空中华丽的旋转鹰身,风中猛扇巨翅飞向紫禁城,飞越午门,飞越皇极殿、飞越中极殿、飞越建极殿。

  黑鹰瞧见乾清门了,挥舞巨翅的速度缓了下来,尖利的鹰嘴朝天鸣叫一声,巨翅再次扇动飞越乾清门。鹰眼左顾右看似乎在寻找什么,最后停落在乾清宫的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上。

  黑鹰在乾清宫殿顶上舒展了两下巨大的翅膀,低下头用鹰嘴梳理了两下翅膀上的漆黑羽毛,然后抬头仰望重叠在一条线上的三大殿背后的渐沉夕阳,大顺的兵已经进入外城了。

  黑鹰焦急的原地旋转两圈,然后又跳到了殿顶檐角上的脊兽身上,俯视乾清宫东暖阁,暖阁里烛光摇动,崇祯帝就在东暖阁里,他坐在御座上,一手按在御案上,正书写着什么,两名宫女正在两边侍候着。

  黑鹰突然热泪涌出不止,不愿意再逗留在这个伤心地,展翅高飞向外朝三大殿而去,不一会已飞越午门出了紫禁城。

  黑鹰去意已决而飞快扇动巨翅,突然好像于心不忍悬停于空中,黑鹰又回首望向乾清宫方向,热泪再次涌出,又折回展动巨翅重飞向乾清宫,在乾清宫东暖阁上方滴下了最后的热泪。

  那滴落的热泪并不孤单,因为开始落下绵绵细雨陪伴它,黑鹰见细雨靡靡不怕自身湿了羽毛,反而露出获得慰藉般的笑意。最后黑鹰猛扇动巨翅展翅高飞,再次入钻入了云层之中,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乾清宫,东暖阁。

  内阁首辅魏藻德跪伏在崇祯帝御案前面,浑身颤抖不止,默不作声。

  崇祯帝身上还是那件蓝色袍服,头上是网巾和束发冠与巾帽,烛光下,崇祯帝的脸显得光润了些。

  崇祯帝一手拿着年初自己下的第五次罪己诏,阅览着。一手拿着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因为有臣子在的缘故吧,崇祯帝表现出皇帝的威严架势。

  崇祯帝道:“你是群臣之首,如今国难当头,还有何法救国?”

  魏藻德跪伏于御案前,沉默无语,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浑身颤抖。

  魏藻德:“……”

  崇祯帝道:“朕嗣守鸿绪十有七年,祖宗托付之重,不想今日无一人可解朕忧。”

  魏藻德:“……”

  崇祯帝道:“退下……”

  魏藻德慢慢的起身,面对崇祯帝慢慢的退出东暖阁,临出门前,魏藻德面向崇祯帝再次跪伏于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离去了。

  荭儿见魏藻德一走,外面风把细雨刮了进来,刚想要关门,外门却有一名宫人来到,荭儿一看是技师陈圆圆,便迎了进来。

  陈圆圆一身鹅黄色端正宫装,神情平静又隐藏忧愁,来到御案前跪伏于地,然后抬头望着崇祯帝。

  陈圆圆道:“皇上,家宴快好了,皇后娘娘和嫔妃还有公主都传了。”

  崇祯帝没有抬头看风华绝代的陈圆圆一眼,依然独自沉浸在痛苦中,用手上的毛笔不断的写着些什么。

  崇祯帝道:“朕,马上就到,你先去吧。”

  陈圆圆道:“臣妾遵旨。”

  陈圆圆优雅的站起身子,坠地宫裙下的三寸金莲缓缓后退,退到暖阁大门边后,陈圆圆双眼湿润着抬起螓首看了一眼崇祯帝,不堪一握的蛇腰轻轻一转,便走出了东暖阁。

  翠儿见陈圆圆一出暖阁,就从长袖中伸出玉手把暖阁的门给关上了,此时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只有风和细雨在空中彼此追逐。

  风从窗的缝隙钻了进来,吹动御案上烛台上的烛火,烛光便不停的微微晃动起来。

  崇祯帝道依然坐在御座上,手上拿着毛笔一遍遍的在新的御纸上,抄着年初的第五次罪己诏里的一些字句。

  华夏历史上第一次明确地颁布“罪己诏”的人是汉文帝,罪己诏等于皇帝打自己的脸,自古也没几位皇帝给自己下罪己诏的,崇祯帝就是其中一位。

  崇祯帝边写边念道:“朕为民父母,不得而卵翼之,民为朕赤子,不得而襁褓之,坐令秦豫丘墟,江楚腥秽,贻羞宗社,致疚黔黎,罪非朕躬,谁任其责?”

  荭儿和翠儿见崇祯帝又在怪罪自己了,两人轻移到了崇祯帝的身边,荭儿替崇祯帝磨墨,翠儿哪来了一件披风给崇祯帝披上。

  崇祯帝边写边念道:“所以使民罹难锋镝,蹈水火,堇量以壑,骸积成丘,皆朕之过也。”

  泪水在崇祯帝的眼眶再也留不住了,而流了下来,翠儿用自己的丝巾帮崇祯帝擦拭泪水,感觉泪水是火热的。

  崇祯帝边写边念道:“使民输驺挽栗,居送行赉,加赋多无艺之征,预征有称贷之苦,又朕之过也。”

  荭儿默默的修长白皙玉手,打着颤继续缓缓默默,荭儿坚强的忍住自己就要夺眶的泪水,微张红唇,贝齿轻咬下唇。

  崇祯帝边写边念道:“使民室如悬磐,田卒污莱,望烟火而无门,号泣风而绝命,又朕之过也。使民日月告凶,旱潦存至,师旅所处,疫蔓为殃,上干天地之和,下丛室家之怨,又朕之过也。”

  崇祯帝忍不住了,放下毛笔,仰身在御座上,脸上是伤痛和屈辱混杂不服气的神情,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只一会,崇祯帝又捻着毛笔继续开始写。

  崇祯帝边写边念道:“至于任大臣而不法,用小臣而不廉,言官前鼠而议不清,武将骄懦而功不举,皆朕抚驭失宜……忠君爱国,人有同心,雪耻除凶,谁无公愤!”

  崇祯帝的屈愤爆发,狠狠的把毛笔丢到地上,然后站了起来,步履瞒珊的走下东暖阁大门,边走边开始抽泣。

  崇祯帝抽泣道:“朕以藐躬,上承祖宗之丕业,下临亿兆于万方,十有七载于兹。政不加修,祸乱日至。”

  崇祯帝突然跪到了地上,并向前爬行,用手打开东暖阁的大门,外面的风和雨一下就打到了崇祯帝的身上和脸上。

  崇祯帝抽泣道:“抑圣人在下位欤?至于天怒,积怨民心,赤子沦为盗贼,良田化为榛莽;陵寝震惊,亲王屠戮。”

  荭儿和翠儿见此立刻跑过来,想要关上暖阁的大门,不让风雨侵袭崇祯帝。

  但是被崇祯帝轻轻的一推,两人便受不住男人的力量,跌倒在暖阁的地上。

  荭儿翠儿齐声道:“皇上……皇上……呜呜……”

  神经兮兮的崇祯帝这时跪在地上爬出了暖阁,爬到了宽阔的月台,崇祯帝抬头仰望明月,哭诉着。

  崇祯帝抽泣道:“国家之祸,莫大于此。今且围困京师,突入外城。宗社阽危,间不容发。不有挞伐,何申国威!朕将亲率六师出讨,留东官监国,国家重务,悉以付之。”

  荭儿激灵,见崇祯帝不肯回暖阁,立刻从暖阁的地上捡起刚才滑落的披风,再跑出来披在崇祯帝的背上,然后荭儿用自己的身子轻盖在崇祯帝的身上。

  翠儿见此,自己也泪如雨下,只是在细雨中,已经分辨不出那些是泪那些是雨水了。翠儿伸出一双玉手捂脸也痛哭了起来,风不停的吹来,翠儿的翠绿宫装在细雨中如波浪般翻腾,螓首上的发丝也散乱了并在风中飘舞着。

  崇祯帝抽泣道:“告尔臣民,有能奋发忠勇,或助粮草器械,骡马舟车,悉诣军前听用,以歼丑类。分茅胙土之赏,决不食言!”

  崇祯帝抽泣道:“朕,决不食言,决不食言啊,大明啊,要亡了呀。”

  崇祯帝站起身子,抽泣减缓,心情平静了许多,但是眼神中多了一种从前没有的坚毅之色。崇祯帝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脸,转头望向乾清宫方向。

  崇祯帝平静道:“家宴……朕该去家宴……家宴了……”

  荭儿翠儿一听崇祯帝这话,预感到了什么,两人事先沟通好了似的同时对着崇祯帝跪下。

  荭儿道:“奴婢知道该做些什么,奴婢这就和皇上告别了,奴婢两人就回厢房以身殉国。”

  翠儿道:“奴婢这辈子能侍奉皇上,是上辈子积德福,这辈子才能待在皇上身边,奴婢心满意足。”

  往乾清宫已经走了几步的崇祯帝,听见她两人说这些话,站住了脚步,转过身来欲哭无泪的望着她们两人。

  荭儿翠儿才十八九的年龄,正是人生的黄金阶段,竟然遇到国破家亡的事情。

  她们年纪虽然小,但是知道讲气节讲忠贞,更懂得什么是忠君爱国。

  崇祯帝歪斜着嘴巴,脸上都扭曲了,一副想哭的样子,可是刚才哭完一时泪水已经流干了。

  崇祯帝张开双臂,走了过来拥抱起两名只到自己胸前的荭儿和翠儿,三人抱做一团,泪水再次哭了出来。前几秒崇祯帝已经哭不出泪水了,开始当三人拥抱在一起的时候,泪水又在夺目而出。

  崇祯帝的热泪不断的滴落眼眶,一滴滴的滴到荭儿和翠儿的螓首和脸上,两人感觉那泪水是火热的,两人的内心得到了最大的慰藉。

  崇祯帝哭道:“朕知道你两人属意于朕,朕也喜爱你们,但是命运让我们这辈子是不可能了。”

  荭儿哭道:“皇上,皇上,奴婢已经知足了,皇上能抱奴婢,奴婢就是死了也是快乐的。”

  翠儿哭道:“今身奴婢不能做皇上的人,奴婢下一辈子也要寻到皇上,下一辈子奴婢再也不要离开皇上了,呜呜。”

  崇祯帝哭道:“如果是太平日子,朕本意是要纳你们做妃子的,只是……”

  崇祯帝再也讲不下去了,松开抱着两人的手,望着两人不断的摇头,热泪在眼眶里都快堆满了。

  荭儿翠儿知道离别在即,双双整齐了两下自己的宫装,两人齐齐向着崇祯帝跪伏于地,连磕三个响头,然后两人起身手拉着手,一起转身走回了刚才的东暖阁。

  崇祯帝好像冲过去留住她们,但是想到闯贼已经破外城了,内城也不久会被攻破的,还有许多的事情必须去做。

  崇祯帝忍住了喊住她们两人的声音,但是,当看到两人即将打开东暖阁的大门的时候,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两人的音容笑貌了。

  崇祯帝终于忍不住大喊并同时朝荭儿翠儿跪下:“荭儿,翠儿!”

  荭儿和翠儿听见皇上喊自己,两人同时回首看着崇祯帝,两人脸上露出已经决然的笑颜,两人抬起双手朝他招手,一红一翠的两位少女在风和细雨中宛如天上的仙女。

  崇祯帝喊道:“朕,今日纳荭儿为忠贵妃,朕,今日纳翠儿为贞贵妃。朕,对天发誓,永结同心,生生世世,永不分开……”

  荭儿和翠儿听见崇祯帝突然而来的肺腑之言,两人就要临行前听见皇上讲出了自己最喜欢听到的话,两人热泪夺眶,看着崇祯帝相拥痛苦起来。

  三人相隔十步,跪伏互相磕头,就这样把天地拜了。

  三人互视着缓缓起身,万分不舍的转身,崇祯帝走向乾清宫,荭儿翠儿走向东暖阁,三人虽然这一辈子再也不能相见了,但是三人的心愿已了,心里坦荡荡了。

  荭儿和翠儿在东暖阁内痴望着崇祯帝走向乾清宫的背影,慢慢的关闭上了暖阁的大门。

  一会儿,东暖阁里的烛光灭了,只同时听见两声凳子倒地的声音,荭儿、翠儿离开了。

  崇祯帝走到乾清宫大门口,再次回转身子,再次跪在月台上,给忠贵妃和贞贵妃最后磕了一个头。

  崇祯帝平静道:“荭儿、翠儿,你们先走一步,朕一会就来寻你们了……”

  这时,乾清宫的大门打开了。

  周皇后、坤兴公主、陈圆圆、懿安皇后等嫔妃全部出现在了崇祯帝的眼前,众人俱都双泪湿润。坤兴公主冲了过来,抱住崇祯帝大哭起来,小小的身子穿着雪白的宫装,活像一位纯洁的天使,只是此时却哭成了泪人了。

  崇祯帝低头抚摸着坤兴公主的螓首,搀扶着坤兴公主,一起走进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大门缓缓的关上,风和细雨再也吹不进来了。

  山海关。

  吴三桂左右为难的来回渡步着,救驾还是不救驾?如果救驾,山海关就送给了清兵,而且自己的五万余人怎么和据守京师的李自成打得过呢?吴三桂估计李自成少说也有十几万的兵力攻打京师,自己就算救驾赶得上,自己也打不过。

  如果不救驾,崇祯帝一死,自己就被夹在了满清和大顺中间,两头难做人了。

  而且自己的全家几十口人都在京师居住,如果不救驾,就成了叛贼奸臣,以后自己将在人民面前一文不值了。

  如果去救驾,李自成肯定杀自己全家来解恨,全家几十口人就要全部给崇祯帝陪葬了,包括爱妃陈圆圆。

  狡猾的吴三桂,想来想去,认为只有保住了自己的实力,以后才有自己的立足之地,才有和李自成或者多尔衮讨价还价的本钱。自己家人的性命,在被逼成这样的情况下,只能抛弃了。

  吴三桂认为,乱世之中,只有自己是最重要的,如果像督师孙督师那样做人,自己战死了什么也得不到,想到这里,吴三桂倒是挺佩服左良玉的为人,那样先保存自己再爱国。

  吴三桂认为像孙督师那样战死太不值得了,乱世之中,手上一定要有兵,那样才有话语权。

  吴三桂前思后想,决定不回京救驾,但是要作出回京救驾的样子出来,那样就是告诉天下,吴三桂是准备回京救驾的,最后只是没有赶上京师就被攻破了。

  那样就不能怪罪吴三桂不救驾了,吴三桂也去了,只是没有赶到而已。有罪但是也无天子惩罚自己了,因为天子很可能不在人世了。

  吴三桂本意是投降李自成的,因为李自成比满清强大太多了,于是吴三桂打定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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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崇祯的最后时刻(四)

  天上与天下都一样,从来每时每刻都在演变着,无数团小块乌云转瞬间能演化出庞然大物,如同那天下的李自成起义一样,速度由慢转速袭遍了天下。

  天际的乌云彼此不停的碰撞和融合,仿佛要创造出最美丽的景象,不停歇也不疲倦的在空中奔流翻腾着,只到最终消散的时候才会释然。

  乌云在京师上空越来越浓了,月色也难以从乌云的缝隙间再冲出来,可见的星光也越发暗淡彷如人间。

  冷风无情的刮在京师里每一条大街小巷中,把刮在屋檐下的铁马也弄得叮咚响个不停,声音是有些悦耳动听,但是在攻城的炮声映衬下变得厌气萧杀。

  城头上不断传来此起彼伏的炮声、杀喊声,还有大顺兵的呐喊声,在很遥远的地方都能听见,躲在被窝里的大人小孩子们,无不是神情紧张、惊恐万分。

  在一分一秒的流逝中,京师里的人们都仿佛感觉自己的生命也在流逝掉一般,对未来的日子会迎接什么的到来,根本不敢想象。

  成千上万的大顺兵已经渐渐集合抵近内城的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王承恩和吴襄(吴三桂之父)率领着兵民、内臣、大内侍卫等混杂在一起的尽忠报国将士,死死守着内城南向三门。

  “吼……吼……大顺必胜……大顺必胜……吼……吼……大顺必胜……大顺必胜……”

  廷臣们被分别安排在各个城门守御,兵部右侍郎王家彦(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尚书张缙彦分守内城的,安定门、德胜门、东直门、西直门、朝阳门、阜成门。

  如今,李自成的大顺军主攻的是京师内城南向三门,所以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调集的兵力比内城北向和东西向的城门要多些。

  如果内城被攻破,后面的就是皇城,有天安门(承天门)、地安门(北门)、东安门、西安门四门。

  如果皇城被攻破,后面就是紫禁城了,有午门(南门)、玄武门(神武门、北门)、东华门、西华门四门。

  崇祯帝已经把京师里甚至宫里能调动的兵力包括太监,都派去各城门防守了,大明已经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再也不能抽到到任何兵力了。

  今夜注定是京师里每一个人的不眠之夜,每一个人不管抱着何种心情和心态,都在等待着大顺兵破城的那一刻。其实不管愿不愿意,内城早晚是要被攻破的啊。

  一些大明忠臣良民,都在等待着宫中放火烧毁紫禁城那一刻,证明皇上开始以身殉国了,然后自己也全家自缢或者自杀陪死殉国。

  早先下了一阵薄薄的微雨,仿佛被大顺军的厌气震慑而止住了,整个紫禁城笼罩在愁云惨雾之中,每一个角落都湿冷的很,显得阴森森的。

  昏暗迷蒙的夜色里,每一座城头上都有高杆悬挂着三只白色的灯笼,这是在说明军情到了万分紧急、死生存亡的时候了。

  正阳门(内城正南门)。

  为大明内城的正南门,规模宏丽、形制高大,瓮城气势雄浑。修筑了瓮城、箭楼、东、西闸楼,并疏浚城壕、建造石桥、牌楼,形成了“四门、三桥、五牌楼”的格局。

  此时王承恩已经知道王德化已经出卖了崇祯帝,外城七门已经被卖了,立刻派人搜查王德化这个叛徒,但是已经不见了他的踪影,想必一定投降李自成了。

  王承恩生怕内城再有闪失,赶紧派自己手下最信任的人去防守内城南三门。

  王承恩打定注意,死都要死在内城门上,为紫禁城争取更多的时间,哪怕只多争取一瞬间也好啊。王承恩心里着急的为崇祯帝想着,生怕崇祯帝等到李自成进紫禁城了还没有从容就死。

  王承恩和吴襄不断巡视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外面的大顺兵已经云集般越来越厚了,在城上城下繁星点点般的灯笼点缀映衬下,城门下密密麻麻的亮光同星火燎原一般流动着。显示着大顺的军事浩大,已经所向无敌了。

  李自成知道内城不投降,定是有崇祯信得过的人防守着,于是下令重兵攻打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李双喜领一军老营精锐攻打宣武门,使一路投降的明军和三大营的降兵在前。刘宗敏领一军老营精锐攻打崇文门,也使一路投降的明军和三大营的降兵在前。李自成亲率数万老营精锐攻打正阳门,内城的其他诸门也都分兵或攻打或围城。

  后面还有十万余大顺兵压阵作为预备队和以防不测。左良玉路途遥远自然赶不过来了,但是吴三桂的关宁铁骑有可能从山海关赶来解救京城之危。所以李自成把十万余重兵布置在攻城将士们身后,以防万一吴三桂的关宁铁骑突过来便一通乱杀,那样仗就不好打了。

  但是从各方派去的探子密切回报,还没有发现吴三桂的动向,只说吴三桂在把关外百姓迁移进山海关一带了,想必吴三桂知道关外是守不住了,同时又受命救援京师,所以才迁移百姓吧。

  而百姓素来知道清兵的凶恶,吴三桂一动员百姓迁移,迁移的人流便自发动员,队伍延绵不绝多达二三十万人口。

  而在之前李自成已经派降将唐通、白广恩等将率领一路万余降军压往山海关方向了。一是为了堵截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回京救驾,二是为了劝降吴三桂投降大顺。崇祯十四年洪承畴带八总兵援救锦州之时,白光恩就是八总兵中的一个,与北方将领都有不少交情,用白光恩来招降明将,再好不过了。

  清兵征服了蒙古和朝鲜以后,后患和牵制已经不存在了,随时可以南下攻打劫掠大明,而且可以不经过山海关就可以直接攻打京师。袁崇焕被崇祯帝凌迟以后影响极其深远,宁远方面的明军军心已经涣散,军饷也入不敷出了。洪承畴一败再败最后逼不得已也投降满清了,山海关一带余下的明军更是士气一降再降跌落谷底,战斗力已经不行了,一遇清兵铁骑必一溃千里。

  这时大顺军的偏师,刘芳亮的部队正在开始攻打河北南部的许多地方,而且还要留兵镇守那里以防不测,兵力的抽调已经开始困难了。还要防备山东总兵刘泽清北上京师救驾,虽然探子来报还看不出刘泽清有出兵的迹象,但是刘芳亮总归要防备他,并在河北切断刘泽清北上的进军路线。

  正阳门城楼上。

  身穿棉甲的吴襄走到王承恩的面前,双手抱拳行礼。

  吴襄道:“贼军破城或是迟早的事,属下已经做好了与贼军玉石俱焚的准备,誓死防守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

  王承恩站在城楼上,伸长脖子看着城下密密麻麻就要攻城的大顺军,身心里也胆寒了起来,听见吴襄明志转身定睛观望吴襄。

  王承恩道:“吴将军说的是,做臣子的久食君禄,国难当头,逆贼四起,正是皇上需要臣子们的时候,正是臣子们该尽忠报国的时候了。”

  吴襄道:“公公说的是,公公内城和紫禁城往来奔波,现下公公这样的忠义之士已经不多了。”

  王承恩道:“人生自古都有一死,古人说要死得其所,现在哪怕流尽我们最后一滴血,还望吴将军为皇上把守好内城大门。”

  吴襄道:“公公尽能放心,我父子一定会誓死效忠大明,我儿也该已经在进京的路上了,就要赶来了,到时候等关宁铁骑一到,我们从南三门一齐杀出,来个里外夹击必破贼军。”

  王承恩知道吴三桂的关宁铁骑不会来了,但是还是附和吴襄说道:“大明有你父子辅佐,是大明之福,天下百姓之福,我虽不是完人但也为大明有你爷俩精忠保国感到由衷欣慰啊。”

  吴襄单膝跪下抱拳道:“臣誓死也要守卫大明,已报皇上对愚臣、对吴家的知遇之恩。”

  王承恩和吴襄话还没有说完,大顺又开始开炮了,坚固的京师内城城墙也震动了起来,震耳欲聋的声响传遍京师每一个角落。密密麻麻的炮声过后,大顺的兵就像蚂蚁一般蜂拥而至开始攻打城门了,无数的云梯如同大顺军的长枪一样前进着,留给崇祯帝余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是王承恩和吴襄的最后一次话语,随后王承恩就去巡防崇文门、宣武门去了,王承恩希望吴襄能多为崇祯帝争取一些时间,好给崇祯帝自己从容抉择自己最后的生命。

  要是被大顺兵打进紫禁城活捉崇祯帝的话,那样就会没了帝王的尊严就会受尽屈辱痛苦了,或为阶下囚或为嘴上肉,能够从容自尽现在已经是崇祯帝最好的选择了。

  乾清宫,正殿。

  今天的家宴很特别,因为从来没有汇聚过后宫这么多人,今天崇祯帝却传来了许多人。按往日的规矩习惯崇祯帝每年都会举行几次家宴,但都没有今天来的这么全。而后宫一般是不允许皇子进入的而生活在外朝,后宫只准受宠的公主进入,所以后宫里只有皇帝一个男人,从而以显示皇帝的权利和威严。

  崇祯帝哭诉道:“朕无德才至今日,愧对祖宗,如今飞走路绝,今夜家宴,是朕,举行的最后一次了。”

  空荡的乾清宫大殿,值钱的东西许多都被拿去变卖助饷了,留下的都是拿不走的事物,往日的金碧辉煌已不复存在,大殿里的光辉暗淡了许多。

  崇祯帝和众嫔妃、公主坐在圆形的餐桌边,六盏烛台置放在金黄色的桌布上,烛光飘摇着辉映在九盘冷盘和众人的脸上身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不像往日家宴那般充满欢愉喜乐,屈辱绝望痛苦交织在神情之中挥散不去,让每个人都在心里面对未来充满着绝望。

  不断从紧闭着的乾清宫大门外传进来的攻城炮声,让每个人桌前酒杯里的酒泛起阵阵涟漪,酒是温的,因为温酒不需要多少时间,但是九盘菜是凉的冷盘,那是因为没有时间也不用热菜了。

  崇祯帝与众嫔妃公主痛饮了几杯,望着冷盘里的宫内佳肴,崇祯帝本没有胃口心思去吃,但是想到等下要做的事情,崇祯帝还是颤抖着用玉筷吃了一些。

  贼军可能突然就杀进紫禁城来,崇祯帝知道没有时间了,又叫陈圆圆斟了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

  众人知道皇上要斩杀自己了,以免被贼军抓住而受祸害,也都多饮了几杯,这样一来似乎可以勇敢些面对死亡了。有的人冷盘上的佳肴都没有动过,因为现在吃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

  周皇后身穿一身金黄色的凤袍,顺披中分秀发,长及玉臀。周皇后看着崇祯帝,玉手举杯又饮一杯,崇祯帝也看着周皇后,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崇祯帝道:“你贵为大明皇后,该为后宫表率,即刻回坤宁宫自尽吧,晚了就来不及了。”

  周皇后缓缓站起柔弱的身子,穿着三寸弓鞋的金莲轻移到崇祯帝的身前,缓缓跪伏于地给崇祯帝磕上一次头,然后玉手轻捻凤裙边角立起身来,两行热泪从溢满的眼眶里流下。

  周皇后点头道:“臣妾贵为一国之母,六宫之主,敢不先死,臣妾就回坤宁宫,臣妾在地下恭迎皇上。”

  崇祯帝看着周皇后没有一点推脱,心里充满欣慰和敬佩,望着周皇后点了一下头。

  崇祯帝别过头不敢看周皇后道:“先回坤宁宫吧,一会朕过去还有话要与你说,你先回吧。”

  周皇后再次缓缓跪伏于地道:“那臣妾在坤宁宫,备好白绫,恭候圣驾。”

  周皇后优雅得体的立起柔弱的身子,在两名坤宁宫亲近宫女的搀扶下,转身走了。在转身之前,又向众人深情悲绝的望了一眼,众人还以礼节。

  崇祯帝又望向懿安皇后张嫣道:“朕当年多亏皇嫂而立为天子,朕才德浅薄得有今日,祖宗的江山今日要亡了,朕也请皇后回慈庆宫待死,朕一会就到慈庆宫见皇后最后一面。”

  懿安皇后张嫣端坐在圆形御凳上,身穿紫金色的凤袍,亦是顺披着中分的一头秀发,长及臀部。

  沉静的听完崇祯帝的话以后,懿安皇后张嫣也优雅稳重的立起身子,坠地凤裙里的三寸弓鞋轻移到崇祯帝的身前,对着崇祯帝弯膝别指行了一次礼。由于懿安皇后张嫣的辈分比崇祯帝的高,所以按宫里的规矩家法是不跪伏行大礼的。

  懿安皇后张嫣沉静道:“皇上为大明江山日夜操劳,恪尽职守,朝乾夕惕,已经尽力了。”

  懿安皇后张嫣挺直高挑的身子,螓首上亦是顺披中分秀发,秀发及臀。沉静定睛的望着崇祯帝,作为两朝皇后娘娘,风度气质又胜周皇后。一颦一愁的神情中,斜飞的凤眸湿润深情的望着崇祯帝的星目,里面包含了无比的情感和旧日的回忆。

  懿安皇后张嫣沉静道:“臣妾回慈庆宫,交代后事,恭候圣驾。”

  崇祯帝哭泣出来,望着懿安皇后点了一下头,眼里充满了羞愧和无奈。

  凉风阵阵从乾清宫门缝里吹来,懿安皇后在这送行的凉风中转身走了,行走间,保养多年的秀发在纤细腰肢和翘臀边上柔顺地飘动着。

  凤裙下,穿着三寸弓鞋的玉腿缓缓的最后一次移出了乾清宫,以后再也不会来了。

  崇祯帝又望着向来温恭谦让袁贵妃,想起她在后宫与后妃之间的关系一向融洽,颇为崇祯帝减去了不少后宫烦恼而欣慰。田贵妃死前一向和周皇后不和,周皇后也不怎么待见田贵妃,但是唯独喜见袁贵妃。遥想当年崇祯帝携周皇后、田贵妃、袁贵妃一同进的紫禁城,当初的袁贵妃在信王府还是朱由检的一名小妾而已,如今早已是贵妃的行列了,可见袁贵妃的温恭谦让、人品之优。

  崇祯帝道:“袁妃也回去翊坤宫……自尽吧……唉……”

  袁贵妃亦来到崇祯帝的身前,跪伏于地,身上穿着红色的宫装,满头的秀发因为跪伏而披散在乾清宫的地面上,在飘摇的烛光下发出阵阵柔和的光泽。

  袁贵妃温恭道:“臣妾这就回翊坤宫,臣妾会在地下恭迎圣驾、永伴圣心。”

  崇祯帝看着袁贵妃,十分舍不得这位从来温恭谦让的贵妃,走上前来,伸出双手扶起袁贵妃,望着她的湿润柔和的杏眼,就像梨花带雨一样楚楚可怜,让崇祯帝愁断肝肠。

  袁贵妃深情不舍的再望了两眼崇祯帝的样子,后退三小步,慢慢转过身去,在两名翊坤宫宫女的搀扶下,也永远的走出了乾清宫。

  崇祯帝望着袁贵妃离去越来越小的背影,手还伸在空中的手指作势想要抓住什么,舍不得放下一般,眼里又流出热泪。最后袁贵妃的背影永远的消失在乾清宫大殿中了。

  余下的几名嫔妃也都依次跪伏在崇祯帝的身前,一一哭诉和崇祯帝永别,相约地下再恭迎圣驾、服侍相伴,最后各回各宫了结自己的性命去了。

  崇祯帝从宫墙上取下早已备好的龙泉宝剑,抓着剑柄轻轻抽出,寒光闪亮,让崇祯帝不寒而栗。

  崇祯帝回过头来,看着微醉的陈圆圆和坤兴公主,陈圆圆就立在崇祯帝身边三步之外悲伤的望着崇祯帝,陈圆圆身穿鹅黄色宫装,顺披中分秀发,弱柳扶风的风度气质让人无比怜爱。

  坤兴公主年才十五,已经不胜酒力,神情恍惚悲伤的望着自己的父皇,斜靠在乾清宫的殿柱上,身上穿着雪白的宫装。坤兴公主一向天真活泼、聪明伶俐,小小的年纪却要经历和承受国破家亡的事实,更要以身殉国,还没有享受人间多少年快乐的日子。

  坤兴公主此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眼神突然成熟起来了,难道这就是命运之下人的迫变了。

  坤兴公主同是顺披中分秀发、长发抚背,宫裙下红白相间的三寸弓鞋精致尖细,此时刚露出一角鞋尖。

  崇祯帝望着陈圆圆道:“朕愧对爱妃……本想立你为妃……只是反贼四起……唉啊……”

  崇祯帝突然抽出龙泉宝剑,准备砍杀陈圆圆再杀坤兴公主,吓得陈圆圆连忙跪下,花容失色。

  陈圆圆道:“皇上,奴婢说完话,再杀奴婢不迟。”

  崇祯帝忙道:“只怕时间不等人,贼军攻破紫禁城,那时就晚了呀。”

  陈圆圆哭诉道:“奴婢,只说几句,不说不快。”

  陈圆圆接着哭诉道:“奴家自幼家破人亡,被卖进妓院,本想就此会残破人生,不想被王公公买进宫里,后得遇皇上恩宠,又许奴家在宫里教习公主和娘娘们琴棋书画、歌舞乐曲,奴家一辈子感恩皇上的恩德。”

  崇祯帝听见陈圆圆说起往事,正举起龙泉宝剑的手放了下来,听着陈圆圆继续说道。

  陈圆圆哭诉道:“奴家本在宫里活得舒意,不想被吴三桂瞧见,听命于皇上圣命嫁于他,但是奴家后来知晓吴三桂此人断不能相信,还望皇上结果完后宫之事后,速速亲征出宫,赶往南京方是上策呀。”

  崇祯帝没有想到陈圆圆一介女流能讲出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话来,要是平时,崇祯帝定会下罪于她后宫干政,但是此时陈圆圆讲出这一番话来,让崇祯帝惊讶佩服起来,因为此时已经不同往日了。

  崇祯帝自责道:“当初朕一心想要安定大明江山,把你许配于吴三桂,朕有负于你。”

  陈圆圆道:“奴婢没有怪罪皇上的意思,奴婢蒲柳之姿能为皇上分忧是奴家的福分,奴婢死罪!”

  崇祯帝扶起陈圆圆,看着陈圆圆的脸上已经梨花带雨了,疼惜的帮她擦去了泪水。陈圆圆再也忍不住了,投到崇祯帝的怀抱里,两人抱在一起哭泣了起来。

  这时,坤兴公主从酒醉的恍惚中清醒过来,看见乾清宫里只剩父皇和陈圆圆两人,父皇一手握着龙泉宝剑的剑柄,一手搂着陈圆圆纤细的腰肢,龙泉宝剑正散发出渗人的寒光。

  坤兴公主连忙跪在地面上,急忙的爬到崇祯帝脚下,搂住父皇的腿。

  坤兴公主稚嫩的哭喊道:“父皇,不杀圆圆姐,父皇,不杀圆圆姐。”

  崇祯帝松开陈圆圆的身子,陈圆圆抽泣着退开到一边。崇祯帝弯腰想要扶起坤兴公主起身,坤兴公主却赖在冰凉的乾清宫地面上不愿意起来。

  坤兴公主稚嫩的哭喊道:“请父皇先砍杀了儿臣,这样就看不见圆圆姐惨死了,呜呜,父皇先砍杀了儿臣吧,儿臣也不愿意活下去了。”

  崇祯帝听见最宠爱的女儿这么说,心也碎了,悲痛之极。

  崇祯帝悲痛道:“朕怎么愿意你们死,但朕现在不杀你们,等反贼杀进来,就祸害你们了啊。”

  陈圆圆也跪在崇祯帝的脚下哭道:“皇上别犹豫了,快些送奴婢上路吧,等反贼杀进宫里就晚了。”

  崇祯帝把两人用力的扶了起来,双双抱在怀里,仰首哭喊道:“苍天,何至于此,如此待我大明王朝呀,当年大明从残忍的蒙古人手中挽救华夏民族于水火,立国两百多年,为何会有今日啊,为什么啊?”

  崇祯帝道:“朕登基十七年,朝乾夕惕,但国事愈废,臣腐纲乱,北有鞑子,中原又有无数反贼此起彼伏,苍天不能再多给朕一些时间吗?朕一定会中兴大明江山的呀!”

  这时宫门外又传来两声震耳欲聋的炮声,虽然没有击中紫禁城,但让三人惊出了一身冷汗。坤兴公主和陈圆圆毕竟是女子,顿时把崇祯帝抱得死死的,浑身颤抖着,身子愈发的冰凉了。

  崇祯帝道:“贼,贼快杀进来了,贼要杀进来了,朕不能让你们活着,你们就死吧!”

  坤兴公主一听父皇要杀自己,毕竟是年才十五的女孩,吓得松开了搂住父皇的小手,奔跑到一边躲在殿柱后面。

  坤兴公主稚嫩的哭喊道:“父皇,儿臣不是舍不得性命,只是儿臣还有心愿未了。”

  崇祯帝急切道:“什么心愿?”

  坤兴公主稚嫩的哭喊道:“儿臣知道父皇最喜欢欣赏圆圆姐的琵琶歌舞点绛唇,儿臣求圆圆姐教习良久,小有所成,本想更加熟练以后再献给父皇,如今国家灭亡,皇家理应以身殉国,儿臣是知理的,但是儿臣不了这个心愿,死不瞑目呀!”

  崇祯帝每每心烦意乱,就传来陈圆圆或弹唱或歌舞,从而得以舒心畅意以解烦愁。听见坤兴公主这么一说,本来应该是高兴和欣慰的事情,但是此时此刻让崇祯帝痛心不已,因为李自成随时可能杀进紫禁城来,那时就晚了。

  崇祯帝不忍心拒绝坤兴公主最后的请求,又怕不答应的话,坤兴公主就不愿意就死。

  崇祯帝慢慢伸出龙泉宝剑,做好砍杀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准备,一步一步的逼近坤兴公主隐藏于后的高耸殿柱,那殿柱上金龙盘绕直上云霄一般,只是好像已经没了往日的威风了。

  崇祯帝道:“非是父皇绝情,想你们死,而是怕你们落入贼人手中,毁了皇家体统,不如早死以明气节。”

  殿柱后面又传来了坤兴公主的稚嫩娇软的声音:“父皇,这是儿臣唯一的心愿,难道一小会的时间也没有了吗?”

  崇祯帝在爱女的苦苦请求下,终于妥协了,慢慢放下了伸着龙泉宝剑的手。

  崇祯帝道:“朕,剑不入鞘,你俩速速弹唱来听。”

  崇祯帝心里想着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心里越来越急躁慌乱,淡黄色龙袍里的身子不时颤抖,身子越来越凉了。

  陈圆圆听见崇祯帝允诺坤兴公主歌舞点绛唇请求,速速从暖阁里拿来了天目琵琶。此琵琶乃是南唐后主李煜请名匠为大周后所制,大周后,名娥皇,精通书史,善音律,尤工琵琶,李煜常作诗词,大周后便弹奏词调,神交愉悦。

  崇祯帝强压下复杂惊慌烦躁的心情,从餐桌旁慌忙的拉过一张圆凳,坐了下来,手中始终紧握着龙泉宝剑不敢放松。

  陈圆圆也轻轻的拉过一张圆凳,放在了隐藏着坤兴公主的高耸壮观的殿柱边,然后从容的坐到了圆凳上。一手备按好琵琶的头部,把琵琶的身部轻放在并拢的修长大腿中部上。

  琵琶是由“头”与“身”构成的,头部包括弦槽、弦轴、山口等。身部包括相位、品位、音箱、覆手等部分。琵琶音色穿透力强(衰减小,传得远),高音区明亮而富有刚性,中音区柔和而有润音,低音区音质淳厚。

  在李自成攻打内城各门的炮声为背景下,陈圆圆手下的天目琵琶开始弹奏出高雅舒缓的音色,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在阳光明媚的碧波湖上,美人泛舟湖边的垂柳之间,翠鸟在愉快的歌唱,天下是一片太平盛世啊!

  第十一章:崇祯之死是民族的沉沦前奏

  崇祯十七年,农历三月十九日。

  每年春季的最后一个季节,是谷雨,谷雨乃是二十四节气的第六个节气,今年的三月十九,一如往常。每年的这个时候,太阳都会准时到达黄经30°。

  古人常说“雨生百谷”,这个时候到了每年播种移苗、埯瓜点豆的上佳时间,只是近年天灾人祸,秧苗种子百姓也留存不多下来。

  清明断雪,谷雨断霜,自古都是如此。

  春季的最后一个节气谷雨的到来,意味着冬季的寒潮气候基本结束了,气温在快速的回升有利于农物的生长。但是今年的三月十九,还是寒冷的如同冬季一样。

  华夏民族历经已经几千年了,已经不知道今年是第几个谷雨节气了,但是今天的谷雨特别的不同,分外的让人撕心裂肺、肝胆寸断……今天是一六四四年,农历三月十九。

  紫禁城,乾清宫。

  大殿。

  随着陈圆圆的芊芊手指的勾弄,在不紧不慢又从容不迫的琵琶音色中,坤兴公主镇定从容的从大殿的盘龙金柱后面雅步移出。

  坤兴公主立身在陈圆圆的身边,有些颤抖着的小小身子穿着雪白一般的宫装,胸肩和领子上布满百合花式的裁剪,瘦薄的胸脯隐藏在百合花下。

  细窄的蛇腰上,束着一条白玉带,让细腰更显得不盈一握。腰以下是后翘的小圆臀,在雪白的宫裙下浮起。

  坤兴公主有些胆怯的看了看父皇,接着站着不动,螓首低垂了下去。双手抬起于胸脯前,玉手从长长云袖中伸出,芊芊十指互相拨弄着。

  在那相对薄弱的胸脯以下,令人惊叹的纤细蛇腰连陈圆圆也自愧不如,隐藏在雪白宫裙下的小翘臀最是跳舞的上佳苗子。折叠的坠地宫裙下,三寸金莲上穿着一双红色的高跟尖头弓鞋。

  坤兴公主这么立着身子,腿部显得特别的修长,加上一身百合花式的宫装,散发着超凡脱俗,矜持含蓄的气质。

  南北朝时代,梁宣帝很观赏百合花,曾诗云:“接叶有多种,开花无异色。

  含露或低垂,从风时偃抑。甘菊愧仙方,藂兰谢芳馥“。诗人陆游也极喜爱百合花,也咏曰:“芳兰移取遍中林,余地何妨种玉簪,更乞两丛香百合,老翁七十尚童心“。

  陈圆圆的琵琶音色没有因为坤兴公主的停滞而停止弹奏,她继续弹奏着音色给坤兴公主也是得意门生鼓气助兴。

  陈圆圆身穿鹅黄色宫装端坐在圆凳上,中分顺披着长长的秀发,天目琵琶立于修长的大腿中部上面。抚琴弹奏的动作从容不迫、优雅典雅。斜飞的凤眸顾盼生辉,不时望着天目琵琶上勾弄琴弦的玉指,那玉指的指甲上涂着红色的蔻丹,正泛着烛光显得晶莹剔透。

  陈圆圆又不时的抬起螓首,瞧看呆立的坤兴公主,两人偶尔双目相触,陈圆圆的樱桃红唇便向着她慢慢分开露出暖人的微笑,那唇内难得一见的洁白整齐贝齿便一展芳容了。

  陈圆圆在这尴尬的时刻,却对着坤兴公主作了一个无声的口型,鼓励坤兴公主继续下去,因为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坤兴公主也是有所觉悟般,向陈圆圆点了一下螓首。

  只见,陈圆圆的性感纤薄红唇微微分开,露出了贝齿,嘴角一勾展现出一个笑意。然后贝齿后面的玉舌缓缓动作起来,红唇接着又开始收拢聚合,唇舌配合着讲出了几句无声的话语。

  坤兴公主看着陈圆圆美丽的口型动作,知道了师傅说了些什么意思,于是自己的感觉在不停的琵琶音色中,于是慢慢恢复了。

  陈圆圆优雅的坐在圆凳上,见到坤兴公主已经准备好了状态,抿着的红唇嘴角一勾,露出了会心的笑意。自己的一双玉手,一上一下在琴弦上重新弹奏点绛唇的序曲。

  点绛唇舞曲。

  乾清宫大殿里华丽的大理石地板上,泛着一排排摇曳的烛光,一身雪白宫装的身影带着飘逸灵快的动作,行云流水般的舞蹈着。坤兴公主忘掉了一切,沉醉在天目琵琶的音色当中……宫裙下的玉腿前后竖立,三寸金莲上的红色高跟尖头弓鞋微微顶立,长长的一双云袖先折叠起来用玉手捻住,举在胸脯前,从左肩打向右肩。配合腰臀轻摆,长长秀发飞舞飘散在空中,动作优美连贯、快慢结合精致无比。

  “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

  雪白的云袖在空中如花般绽放,并带着风延伸着如拖着彩虹飞舞的白蝶在空中飞舞,从坤兴公主的左肩飞往右肩。坤兴公主望着父皇,嘴角露出纯洁自信的笑意,眼眸中的漆黑眼珠配合着舞蹈,在眼眶里不时精灵般的划动着。

  “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

  玉臂一甩,芊芊五指收回在空中飞舞的云袖,衔接着两个优雅漂亮又快速连贯的转身,然后立定身子,双腿前后竖立向后缓缓弯腰。一手用长长云袖遮住美丽稚嫩的瓜子脸,一手挺直举在螓首上方,芊芊五指化作飞舞的蝴蝶,在空中飞翔。

  遮住鼻唇的雪白百合花边的云袖,上面露出的是带着泪光的稚嫩眼眸,眼神里有伤感又有情怀,坤兴公主充满亲情的看着父皇。

  “乍见春初……数声啼鸟……转眼春将老……”

  声线和音质犹如空谷幽兰般纯净,如同仙女下凡舞唱一般,久久回荡在大殿中。

  衔接着,坤兴公主转回身子侧身面对崇祯帝,双膝微弯曲站稳,臀部后翘,双臂伸直。一手抚在另一手臂上横在胸前,芊芊五指化作纷飞的蝴蝶扇动着,中分顺披着长长黑发的螓首转首深情望着崇祯帝。

  衔接着,收回身子,正面面对崇祯帝,玉指捻着云袖并握拳朝上贴合着,慢慢的向上逐渐遮住细长的脖颈和美丽的面容,然后突然打开在螓首的两边露出微笑的容颜显得是那么的稚嫩清纯,芊芊十指交叉轻抚在脑后,淹没在万千漆黑的发丝里面。

  坠地的宫裙下,三寸金莲上的红色高跟尖头弓鞋,竖一字步移向崇祯帝的方向,前进三步,配合着左右轻晃着双肩和细窄腰身。

  “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陈圆圆手下天目琵琶的音色,和坤兴公主的舞姿,在这个时候,在崇祯帝的眼里,组成了一个新的世界。崇祯帝心想,能留住一切该是多美好啊,崇祯帝的星目在坤兴公主的绝伦舞姿和纯净的歌喉前,又湿润了……陈圆圆的琵琶音色,就像追随着坤兴公主的舞姿的风一般,配合得天衣无缝、行云流水、潇洒自然。

  坤兴公主倒步回原地,低下螓首迷恋的看着自己的芊芊十指在胸脯前化成蝴蝶不停飞舞。然后,把一双玉臂交叉在胸脯前,羊脂白玉一般的玉手平抚在上面,接着慢慢的、慢慢的双手交叉着抚摸,一路滑到双肩上,芊芊十指由快至慢开始波浪般起伏。

  衔接着,芊芊十指在双肩上由慢至快如波浪般反向舞动。螓首接着些许后仰,眼眸留恋中又带着遗憾的深望着父皇。稚嫩脸上的高挺瑶鼻轻轻的蠕动,红唇白齿张合间,歌声也变得婉转伤感起来……“一夜东风……枕边吹散愁多少……”

  衔接着,宫裙下的双腿一前一后弯曲,红色高跟尖头弓鞋微微顶起稚嫩挺拔的美体,原地如在小舟上轻轻晃动摇摆。细腰往左摇,左手玉手便把叠起的云袖在胸脯前抛向右边,然后,细腰往右摇,右手玉手便把叠起的云袖在胸脯前抛向左边。

  点绛唇的歌词,让坤兴公主唱的越来越悲伤,也越来越婉转悠长,但是其技艺影像已经超出了陈圆圆的意料之外,陈圆圆感动得眼眸湿润了开来,欣慰着能出这么一个悟性和审美奇高的徒儿。

  坤兴公主似有决绝般开始边吟唱着点绛唇,边缓步向崇祯帝走来,神色中充满了对父皇的深情悲哀和怜悯。坤兴公主希望在歌声中,父皇用龙泉宝剑,结束自己的生命,自己这一段人生短短的生命,虽然自己还没有看清楚这个世界的美,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这时,坤兴公主动人的歌声依旧,但是已经不再舞蹈,一双玉臂也垂放在身体两侧。玉指也不再收拢叠起捻着云袖,云袖便和坠地宫裙一样,在坤兴公主行走间拖行在乾清宫光滑并泛着一排排烛光倒影的大理石地面上……窗外很是清冷,阵阵的凉风从大殿的门窗外钻了进来,把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宫装衣裙吹动在空中……但是陈圆圆的天目琵琶音色一点也没有改变,依旧的,继续精准弹奏着点绛唇的后半部分。陈圆圆鹅黄色的宫装,高耸的胸脯前与平静的表情相反,开始失常起伏波动,陈圆圆似乎预想到了接下来的事情。陈圆圆知道,这紫禁城里,许许多多的宫人,接下来都会迎接无比凄惨的事,谁都不想那样的事情发生,但是在这个世界里,很多的事情都不是个人可以说了算的。

  “数声啼鸟……梦转纱窗晓……”

  坤兴公主的稚嫩身子,离崇祯帝坐着的圆凳一步步的在接近着,点绛唇的歌声优美伤感绵长。坤兴公主伤感着自己、伤感着父皇母后,伤感着紫禁城里的所有宫人,伤感,坤兴公主伤感着大明的百姓。为何好好的,会有天灾人祸要发生?

  坤兴公主额前的发丝有些凌乱,遮住了小半边的稚嫩柔美的面容,她也不愿意去拨弄了……坤兴公主那宛如远山的秀眉下,一双稚嫩又可怜的眼眸里,泪水在眼眶里翻动着,一下,泪水就顺流而下了……“乍见春初……数声啼鸟……转眼春将老……”

  崇祯帝这时,预感到了什么,他也知道该到了结的时候了。崇祯帝慢慢的从圆凳上站起来身子,神情自卑悔恨又决绝无奈,崇祯帝把龙泉宝剑从剑鞘里抽出,自己以为流干了的泪却又开始流了下来,崇祯帝此时也不知道这些泪是怎么来的。

  “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坤兴公主终于走到了父皇的身前三步距离,背影是一群纵横交错的烛台,上面摇曳的烛光群起发光烘托着坤兴公主的纯洁和美丽。坤兴公主稚嫩的身子才刚好及到父皇的胸前而已,但是此时坤兴公主的脸上却是释然的用笑意面对着父皇的龙泉宝剑……崇祯帝握着龙泉宝剑横举在胸前,一步一步沉重的向坤兴公主走来。

  坤兴公主知道自己短暂的生命该为了大明离开这个人世了,坤兴公主最后释然微笑着仰首伸脖痴望着自己最敬爱的父皇,她的父皇是大明江山的皇帝。

  坤兴公主回忆着那一天,在御花园的湖心亭的岛上和宫里的一群姐妹们一起愉快的游玩,王承恩公公急急忙忙的来传圣旨招去进餐了。只是,感觉转眼就到了今天的境况了,坤兴公主心里万分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崇祯帝举着龙泉宝剑,剑尖已经接近坤兴公主细长洁白的脖颈,龙泉宝剑在空中颤抖着,坤兴公主继续唱完最后一句点绛唇的歌词……“长亭道……天边芳草……只有归时好……”

  陈圆圆感觉坤兴公主的最后一句吟唱,已经达到了极高的造诣,露出欣慰的笑意。

  歌词最后“归时好”三个字一吟唱完,坤兴公主最后深情的看了一眼自己的父皇,终于慢慢的闭上了纯洁稚嫩的眼眸……崇祯帝举在坤兴公主脖颈边颤抖着的龙泉宝剑,慢慢向下转移了方向,瞄准了坤兴公主胸前那单薄又装饰着百合花样式的胸脯上。

  空中的龙泉宝剑不再颤抖,开始往后一收再以极快的速度刺穿了坤兴公主的心脏……“呃”剧痛下,坤兴公主的胸口被龙泉宝剑刺穿,透背而出,坤兴公主因为剧痛瞪开了双眼,悲伤又遗憾的笑看着悲痛欲绝的父皇。

  坤兴公主道:“父皇……儿臣不怕……儿臣在地下……恭迎圣驾……”

  崇祯帝此时话不能语,脸部开始扭曲异常,欲哭无泪、欲喊无声,只能对着女儿点了一下头,一手扶着坤兴公主的肩膀,另一手准备把祖宗传下来的龙泉宝剑从坤兴公主的胸膛中快速抽出……因为剧痛难忍,十几岁的坤兴公主所不能受,坤兴公主双手紧握住刺穿自己的龙泉宝剑剑身,玉手立刻被龙泉宝剑割伤流血出来,滴落乾清宫大殿的大理石地面上……崇祯帝一忍心,把龙泉宝剑抽出的一刹那,坤兴公主瘦弱的胸脯前,雪白的百合花花瓣,立刻染红,伤口喷出血来,溅射了崇祯帝一身。

  “唔……哇……呀……”

  坤兴公主口中鲜血开始狂吐不止,尽管有父皇扶着也要立刻跌倒了,崇祯帝连忙丢开讨厌至极的龙泉宝剑,把坤兴公主搂在怀里,撕心裂肺的呐喊起来。用手按住坤兴公主带剑伤的胸口,但是鲜血还是从崇祯帝的指缝喷射出来。

  坤兴公主的意识渐渐离散,口里鲜血涌吐不止,都喷在了他的龙袍上。胸前纯洁的百合花已经被自己的鲜血染红,大量的鲜血亦喷射到父皇的怀里……坤兴公主微弱道:“父……皇……儿……臣……不想……死呀……”

  崇祯帝痛哭道:“皇儿……啊……啊呀……啊……皇儿啊……啊……呀……”

  在龙泉宝剑刺穿坤兴公主胸口之时,陈圆圆也释然麻木的放下天目琵琶,缓步的行到了崇祯帝的身边,毅然跪下,双手垂直脖颈后仰准备受死,满头的秀发直接坠落到了大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背影同样也是纵横交错的一排排烛台和摇曳的烛光。

  陈圆圆最后望了崇祯帝一眼,眼里又释然更无比遗憾的闭上了美丽的斜飞凤眸。

  突然远处传来几声“轰隆”的攻城炮声,把崇祯帝惊醒了过来,崇祯帝知道没有什么时间了。

  崇祯帝见到陈圆圆已经跪在身前,仰脖受死,心里更加的痛苦自责。这时,崇祯帝慢慢抱起坤兴公主的尸体,不知道应该怎么处置而待在原地。

  这时,又是几声“轰隆”的巨响炮声在紫禁城附近响起,惊得崇祯帝差点抱不动坤兴公主了。可怜兮兮杀掉自己女儿的崇祯帝,只好把圆桌上的桌布一抛,把那些饭食和酒具都翻落到了大理石地面上去。

  然后,崇祯帝慢慢的把坤兴公主的尸体放到了圆桌上,崇祯帝的双手此时颤抖的很厉害,一直在为皇女痛哭着。坤兴公主的胸口伤处依然还冒出着温热的鲜血,看得崇祯帝触目惊心、悲痛欲绝。

  崇祯帝简单的整理了一下,满身被鲜血染红的坤兴公主尸体,看了一下地面上已经弄脏了的桌面布,想了一下,把桌布捡了起来。

  崇祯帝站在圆桌边,最后低下头看着死状凄惨的皇女,几度不忍心睁开眼里去看。然后崇祯帝用已经脏了的桌面布盖上了坤兴公主的遗体全身,崇祯帝泪水已经流干,神情反而因为等下继续要做的事情而开始毅然决绝。

  崇祯帝从大理石地面上捡起龙泉宝剑,来到陈圆圆的身边,龙泉宝剑的剑尖移动了陈圆圆鹅黄色宫装的胸口前。

  龙泉宝剑在空中又开始控制不住的颤抖了,崇祯帝不知道自己怎么的,感觉从来没有过的害怕自责和悔恨,更有许许多多无法表达的情感。

  崇祯帝痛哭道:“朕……对不起……你们……”

  陈圆圆临死时,听到崇祯帝这样的内心话语,心里反而感到无比的欣慰,双眼并没有睁开,美丽的脸上露出了最后一个意味深情的微笑。

  陈圆圆道:“皇上……奴婢在地下……恭迎圣驾……”

  崇祯帝听到陈圆圆这样说,竟然胸口巨震更加痛哭起来,感觉自己真是无脸面对嫔妃们,无脸面对大明的子民们,更无脸面对列祖列宗们。

  龙泉宝剑在空中再不忧虑,无情的刺穿了跪在乾清宫大殿中,大理石地面上的陈圆圆鹅黄色宫装下的胸口,一剑透背而出。

  鲜血立刻从伤口和剑尖之间,喷射而出……龙泉宝剑再快速的抽出美丽的陈圆圆身子,陈圆圆应声慢慢倒地,剧痛传来,陈圆圆不得不睁开双眼,虚弱痛楚又慈悲的望着崇祯帝。

  崇祯帝再次丢下龙泉宝剑,跪在地面上,把陈圆圆抱在怀里,歇斯底里的哭喊起来,活像一个疯子一般。换成另一个人,怎么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陈圆圆留着眼泪,用最后的力气从云袖中伸出玉手,崇祯帝便紧紧的握住陈圆圆的羊脂白玉般的玉手,此时玉手已经渐渐冰凉了。

  陈圆圆断断续续道:“奴婢……万幸……承蒙……圣恩……奴婢……先走一……”

  陈圆圆最后一句话“先走一步”的步字还没有说出,一代芳华陈圆圆就咽气了……崇祯帝见状,心潮澎湃竟然开始哭笑出来,泪水鼻涕皆出,回想起以前陈圆圆的各种好处,崇祯帝紧紧搂住陈圆圆的尸体,前后摇摆着自己的身子,手中紧握着的陈圆圆的玉手,这只玉手和往常不同,再没有温度了……崇祯帝绝望的哭喊道:“为什么呀……为什么呀……朕已经努力了呀……为什么还是这样……都是诸臣误朕……都是诸臣误朕……”

  崇祯帝和疯子一样,放下陈圆圆的遗体又去趴在坤兴公主的的遗体上痛哭追思,一连在两人之间几个轮回,嘴里不停又绝望无助的喊着。

  崇祯帝哭喊道:“都是朕无能……都是朕无能呀……是朕害了你们呀……朕罪该万死呀……”

  良久,突然几个炮弹“轰隆”声传来,不知道是轰开了那一座城门,把崇祯帝惊回神来,惊怕不已。

  崇祯帝喊道:“闯贼……闯贼……打进来了……朕……朕要赶快去……坤宁宫……慈庆宫”

  崇祯帝稍微镇定了一下心神,把陈圆圆的遗体平放在大殿里的大理石地面上,帮她整理了一下遗容和鹅黄色宫装。然后站起迟钝了的身子,想找一块布面遮盖陈圆圆的遗体,但是乾清宫里的许多东西这些年来都为了助饷讨贼而拿去变卖了银子,大殿里竟然空空如也了。

  崇祯帝握着龙泉宝剑,见一时找不着布面为陈圆圆遮盖遗体而气急不已,用另一支空着的手握着拳头狠狠的在自己的胸口上捶打了几下,又蹬足了几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突然,崇祯帝想起暖阁里还有被子可用,也知道用桌布遮盖坤兴公主遗体不慎妥当,于是丢下龙泉宝剑并快步到跑出大殿,进入暖阁里去拿锦被子。

  崇祯帝此时忘乎所以,大殿外星光暗淡,清冷非常,按理说谷雨时节不该如此。

  崇祯帝一路急急忙忙、跌跌撞撞一进暖阁便撞到了什么冰冷的物体上,差点自己跌身倒地。抬头一看正是悬梁自尽的荭儿和翠儿的遗体,还挂在空中,被破门而入的大风和崇祯帝的撞击而在空中摆动起来,凄惨无比呀。

  崇祯帝倏地哭喊道:“爱妃呀……爱妃呀……你们好惨……朕……朕……”

  崇祯帝连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荭儿和翠儿的遗体依次放下,并排放到了自己的暖阁的龙榻上面,然后帮她们认真整理了宫装和遗容秀发,并用自己龙袍的袖子衣角帮她们两人擦拭了依旧美丽面容。

  做好这一切后,时间又过去了不少,攻城的炮声一直“轰隆”不停,听闻其声已经离紫禁城越来越近了。

  崇祯帝顺手就用龙榻上的锦被把荭儿和翠儿的遗体全身遮盖了起来,这才出了一口长气。崇祯帝低头看着自己的龙袍,已经饱含鲜血和汗水了,崇祯帝想要发泄怨气恨意,却是无处寻找。

  崇祯帝没有时间换常服了,而且往常都是荭儿和翠儿照顾自己换衣梳洗,现在要自己穿衣,反而会手忙脚乱。

  崇祯帝连忙打开紫檀木精制的御用衣柜,从里面拿出两张薄锦被,然后最后看来一眼龙榻上被锦被遮盖得严实的荭儿和翠儿,深深叹了一口气以后走出暖阁,最后关上了阁门。

  崇祯帝急忙跑回乾清宫大殿,用上好的皇家御用的金黄色锦被,为陈圆圆遮盖上遗体。然后走到坤兴公主的遗体前,想着把坤兴公主的遗体放在圆桌上似乎不妥,就掀开了桌面布把坤兴公主轻轻抱起,和陈圆圆并排放到了一块,然后为坤兴公主也盖上皇家御用的金黄色锦被。那是江南进贡的上好锦被,崇祯帝一直还没有用过。

  做完这一切以后,崇祯帝突然呆立片刻,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了,脑中还徘徊着刚才不久坤兴公主的美丽舞姿和陈圆圆的琵琶音色,只是一转眼,她们都躺在地面上了……突然宫外又传来十几声“轰隆”的炮声,似乎把崇祯帝震醒了,崇祯帝一拍脑门想起接下来该做什么事情了。

  崇祯帝道:“坤宁宫……和慈庆宫……朕放心不下……”

  北京,外城。

  一眼望去,大顺军兵营纵横、鳞次栉比,兵卒列队调动不停,各种武器装备接连运至,后勤补给大量云集。后备的大顺兵卒个个整装待发。

  从内城不停的运回伤兵,但是少有喊疼叫唤的,立刻又有后备的兵队补充到内城去攻打城门,探子无时不刻都在传递着各种信息到李自成的耳里,可想而知攻城是无比的艰苦。

  虽然京师的外城被卖了,但是内城都是最忠心崇祯帝的人守备着,又有王承恩和吴襄等人的督战,一时战事稍有缓和。

  那些被运回的伤兵,立刻有人会拿吃食喂给他们吃,还有人替他们疗伤和处理伤口。兵卒们知道大顺皇帝对兵卒们好,他们知道李自成以前也是一个当兵的,知道当兵的苦处。能遇到这么一个好皇帝是兵卒们的骄傲和自豪,所以大顺的兵从来打仗不怕死。

  大顺的兵营分为中、左、右、前、后五营,用不同颜色的旗帜代表,由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等统领。大顺以步兵、骑兵为主要兵种,还有炮兵、工兵、水军各军种。李自成很重视改善各兵营的武器,缴获的铳炮、火药、铁胄、骡马经常用来装备中、左、右、前、后五营。

  宋献策骑着黄色的战马缓辔而来到李自成的乌龙驹身边,但是落后一个马头的距离,这是一种规矩,下臣是不能和皇帝并马平肩的。

  宋献策道:“皇上,估计天一大亮就能攻破内城了。”

  李自成坐在乌龙驹背上,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看见宋献策到来,转头望着宋献策。

  李自成道:“朕在想,崇祯会是怎样的下场。”

  宋献策道:“臣以为,崇祯很可能在乾清宫自缢或者服毒。”

  李自成道:“朕也以为,崇祯很可能会这样,至于火烧紫禁城……”

  宋献策自然知道皇上希望住到紫禁城里,尽管西安已经定为大顺的国都,但是不妨北京成为陪京使用。宋献策知道,相比之下,皇上心里更想住进紫禁城里面,躺在崇祯帝和大明先帝们睡过的龙榻上面。还有大明后宫里无数的绝色佳丽,等待着皇上的挑选和临幸。宋献策知道,要是崇祯帝或者大明先帝的嫔妃、太妃们有活下来的,皇上是不允许除他一人之外的人染指的。

  宋献策道:“皇上,臣以为,崇祯帝未必会火烧紫禁城。”

  李自成道:“哦,这又是为何?”

  宋献策道:“崇祯性情刚强,和历代亡国之君相比很不一样,臣以为崇祯未必会烧毁大明传下来的紫禁城,因为崇祯会不忍心。”

  李自成道:“希望如此……”

  宋献策道:“臣以为,必须把北京围得水泄不通才行,若是被崇祯帝乔装隐藏民间,再趁机逃回江南,那大事就不好了。”

  李自成道:“不好有那些地方?”

  宋献策道:“崇祯并无恶名,若是给他乔装逃回江南,加上江南是财富聚集之地,到时候大顺统一天下的霸业就非常不顺利了。”

  李自成道:“军师说的不错,还有清兵也会南下,到时候大顺就被夹在清兵和大明之间了,那时就是两面作战,到时候大顺就成了第二个大明,朕就成了第二个崇祯了。”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臣以为,现在清兵一定在加紧备战,准备南下与我大顺争天下。”

  李自成一听到清兵的消息,眉头微蹙星目放光,一手举起马鞭指向紫禁城,一回首看着宋献策。

  李自成道:“军师以为,大顺拿下北京以后,清兵还会南下吗?”

  宋献策道:“这也是臣最担心的事情,臣以为他们极有可能南下,在我们刚刚立足北京不稳的时候。”

  李自成道:“那么,山海关的吴三桂,清兵们有什么动向?他们打算怎么做呢?”

  宋献策道:“据探子可靠的消息,清兵也在招降吴三桂,吴三桂在我和清兵之间左右不定。”

  李自成抿着的嘴巴,不断的蠕动,目光看着前方的北京城,但是眼神里另有所想。身后林立着的十万余大顺雄兵,各营的兵在服装上都有鲜明对比,层层叠叠一目了然,这些兵都是李自成打天下的棋子,都要为李自成上战场拼杀。

  李自成道:“朕原本想,让崇祯退位,然后帮他打清兵,因为那样对大顺再好不过了,但是被崇祯拒绝了。现在关键的就是山海关的吴三桂,如果他投靠大顺,那么攻打清兵将是便捷得多,如果他投靠清兵,那么清兵有山海关这个雄关用来抗拒我大顺,我们将会付出很大的代价。”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吴三桂期望崇祯逃回江南,那么山东就处在山海关和江南之间,刘芳亮的兵营就很难在山东和四周立足了。”

  李自成道:“那么那样一来,崇祯逃回了江南,就会立刻加强山东的防备,那么山海关就有江南源源不断的兵力和物资补给了。”

  宋献策道:“所以一定不能让崇祯逃回江南,如果给崇祯回到江南,将比十倍清兵还难以对付。都知道,天灾人祸大都在北方和九边,江南灾情少很多,如果崇祯回到江南,等于丢了一个大包袱给大顺,然后还把大顺推到了和清兵对战的局面,而北方和九边这些地方,想要再次富强起来,总还要几年乃至十几年的时间啊。”

  虽然在李自成的心里,牛金星是最重要的,但是李自成不可否认宋献策的才干是比牛金星要高一些。至于李岩在李自成的心里,又比宋献策要低一些。

  李自成道:“军师说的不错,华夏北方在经历天灾人祸以后,需要几年乃至更多年才能恢复富强。而清兵就是一个四处破坏和平的饿狼,这头饿狼一直运气很好,清兵统一草原的时候,大明为了唇亡齿寒正在朝鲜和倭寇战争,就是在南部也有许多战事进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给了清兵统一草原的大好时机。”

  宋献策道:“皇上说得极是,清兵的崛起有太多的机巧,当年大明在朝鲜和倭寇刚打完,想顾顾不过来的时候,北方大地的天灾就来了……”

  李自成道:“我大顺才在这样的混乱的局面艰苦壮大了起来,也正是因为有我们大顺对大明的战争拖延,让大明两头来回作战,顾此失彼,清兵才能继续的更加壮大,结果给清兵趁机占领了辽东。”

  宋献策知道这些事情牵扯到大顺和李自成本人,不好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什么看法和立场,于是瞭望向北京城。

  宋献策道:“皇上,臣以为内城快要攻破了。”

  李自成骑着乌龙驹缓辔而去,朝向北京外城进发,身后的亲卫营(中营)大军顿时启动,大军的脚步声加上万马奔腾的马蹄声和嘶叫声,开始震耳欲聋起来,场面颇为壮观雄武。烟尘也逐渐弥散开来,一会儿李自成的乌龙驹和宋献策的坐骑就消失在烟尘中……原来攻打北京城的战事里,中、左、右、前、后五营,李自成自领中营和后营作为预备队,分兵前营攻打外城和内城南向的正阳门等门,左右二营负责围攻北京东西和北方向的各门,为的就是务必不能让崇祯逃回江南。

  李自成大喊道:“天下……和紫禁城……都是朕的……”

  大顺兵们呐喊:“大顺必胜……大顺必胜……大顺必胜……大顺必胜……”

  一六四四年,农历三月十九,这时,天色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但是雾气湿气还是很重,大明走向了关键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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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一)

  崇祯帝屹立在乾清宫大殿里,想通了很多事情后,已经不再迷茫。脚步和眼神已经重新坚定不可动摇起来,尽管大明江山就要破碎了。

  崇祯帝慢慢的低下头,看着地面上躺在血泊里的龙泉宝剑,那上面沾满着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鲜血,正反射着乾清宫内四周烛台上摇曳的烛光。

  眼神顺着血迹慢慢的延伸,转到了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身上,崇祯帝只看了一眼便不忍再看,把头转过了一边。

  迈着坚定的步子慢慢的走到龙泉宝剑身边,弯下腰拾起龙泉宝剑和剑套,刚想用袖口擦拭上面鲜红的血迹,突然想到这是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血,而作罢。

  龙泉宝剑沾满鲜血的剑身,缓缓的插入圣气凛然的剑套里,隐没了剑身和上面的鲜血。

  崇祯帝低头看着手中的龙泉宝剑,沉思片刻,转眼往乾清宫殿门看去。陡然狂风大作,厚重的殿门也被吹开了,冷风不停灌入吹打在一身落魄袍服的崇祯帝身上,黑白的长长发丝也散乱的贴在脸上了。

  崇祯帝只见,乾清宫殿门外整齐跪伏着两排宫女和太监,宫女在前太监在后,这个顺序是宫里的规矩,因为宫女是完人而太监已经不是完人了。

  在国家在紫禁城危难的时刻,这些宫里的人没有逃走而依然留在宫里,她们遵循着宫规,她们遵循着祖制,她们依然敬仰着天下的主人。她们肉身中更流淌着华夏民族的鲜血。

  天子的话语响彻在狂风中,虽然没有风声大,但是亮在乾清宫奴婢们的心里。

  “传,王承恩,进宫见驾。”

  一名太监领命后,低头对着崇祯帝站了起来,缓缓后退三步,转身跑向了乾清门。太监走到乾清宫边,有人立即在乾清门里面打开了厚重的门。只见,乾清门外面屹立着三层侍卫人墙,这群大内侍卫的人数在四五百之数,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将士。

  “皇上,传,王承恩,回宫见驾。”

  三层密密麻麻又整齐的人墙中间,侍卫们慢慢让出了中间的道路,太监便火速的往三大殿和午门方向跑去了。

  这名奔跑而去的太监眼神里,充满着坚定的目光,充满着忠诚的目光,充满着永不背叛的目光。

  崇祯帝有些动容的看着跑出乾清宫的这名太监,这些宫女太监们都是十岁左右就从各种环境中来到这宫里,然后在宫里学习,在宫里侍候,在宫里长大。宫里,就是他们的家,就是他们主人的家,他们大多数在宫外再也没有另一个家了。

  崇祯帝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乾清宫左暖阁,天子的话语再次在寒风中响彻在乾清宫门外侍候的奴婢们心里。

  “更袍服”

  “遵旨”两名白色宫装的苗条宫女站了起来,跟随着崇祯帝进入左暖阁内。

  暖阁内,装饰充满着皇家的气派,只是崇祯帝现在没有心情去观赏了。

  两名宫女先是帮崇祯帝脱下鲜血染红的袍服,暖阁外又有宫女已经端来了暖水盆,这个时候替崇祯帝更衣的宫女达到了三名。宫女们已经是侍候惯了崇祯帝的乾清宫老人,姿态端庄优雅,动作娴熟柔和。

  “快些”崇祯帝催促道。

  两名宫女开始用洁白的毛巾浸湿盆中的暖水,然后拧干,轻轻的擦拭着崇祯帝柔弱的身子。暖阁内暖融融的,并不像乾清宫大殿里那般寒冷,所以叫做暖阁。

  宫女的玉手轻捻着热毛巾,一点点又一遍遍的擦拭着崇祯帝胸前的血迹,手臂上也有,大腿上也有。但在宫女们娴熟的动作中,崇祯帝的身子很快便被擦净了。

  另一名宫女打开了挂着皇帝袍服的檀香木高柜,崇祯帝一眼望去柜子里面,眼神思衬似的来回瞧了几下。

  “正中间那件,蓝色袍服。”

  “遵旨”优雅悦耳的宫女声音。

  宫女的声音,听着和平常很像,但是又有不同,里面多了一种沧桑的感觉,这种感觉的声音虽然好听,但是又有一点听着让人难过。

  “这件,蓝色袍服,是朕登基那年穿的,崇祯一年的时候,朕还记得那年……”

  苗条宫女小心翼翼的拿出这件蓝色袍服,崇祯帝左右平伸双臂,宫女们优缓着为皇上换上这件蓝色袍服。宫女心想要是这件蓝色袍服永远穿不完,该多好啊,要是袍服穿好后,天下就太平了,该多好啊。

  当宫女们帮崇祯帝换上蓝色袍服以后,正准备帮崇祯帝梳理发丝的时候,被崇祯帝禁止了。宫女们见此,只好后退两步雅立在暖阁内,听候崇祯帝下面的调遣。

  换好蓝色袍服的崇祯帝,没有去照镜子,也没有低头看身上的袍服,而是释然坚定的看着这三名宫女。

  “召集宫内能够见到的宫人,立即全部到乾清门集合。”

  “娘娘和太后太妃们呢?”

  “督促她们立即自缢……”

  “遵旨……”

  三名宫女领旨后便缓步离开了暖阁,再走出乾清宫的殿门,交代了皇上的圣旨以后,乾清宫内的这群太监宫女们便分头行事去了。这群人有二三十人之多,都是最忠心崇祯帝的奴婢。

  崇祯帝最后环顾了一眼暖阁内的事物,这里是以前处理国政的地方,在这间暖阁里发生过许许多多让人怀念的事情。

  崇祯帝走出暖阁,只见乾清宫的殿门已经被奴婢们关闭上了,阻挡了外面的寒风。崇祯帝回过头来,用手第一次亲自关上了暖阁的门。在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奴婢们帮他做的,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自己亲自关闭暖阁的门。

  崇祯帝走到乾清宫中央的地面,只见原来躺在地上的龙泉宝剑已经被刚才那三名宫女中的某一个,置放在了餐桌上,正沐浴着乾清宫内四周的烛光群辉映着。

  崇祯帝转眼又看向乾清宫内的这些烛台,上面已经点燃了全部的蜡烛,崇祯帝记得刚才狂风吹开殿门的时候,不少的烛火是已经被狂风熄灭了的。

  “要是朕的臣子们,都如宫人们这般可靠可信,大明江山怎会到如今这地步啊……”

  崇祯帝失望的摇了两下头,左手拿起桌上的龙泉宝剑,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向通往交泰殿的门。

  在走出乾清宫的最后一刻,崇祯帝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躺在乾清宫光洁地面上的坤兴公主和陈圆圆二人的遗体。眼皮自责的深深闭上,又再睁开的时候,转头推开乾清宫后殿门。

  一走出乾清宫后门,灰蒙蒙的天色下,交泰殿印入了眼前,寒风稍有缓和,但是崇祯帝早已脆弱的身子更觉寒冷了。

  交泰殿平面为方形,面阔、进深各三间,黄琉璃瓦四角攒尖鎏金宝顶。殿中设有宝座,宝座后有四扇屏风,殿顶内正中为八藻井。单檐四角攒尖顶,铜镀金宝顶,黄琉璃瓦,双昂五踩斗栱,梁枋饰龙凤和玺彩画。四面明间开门,三交六椀菱花,龙凤裙板隔扇门各四扇,南面次间为槛窗,其余三面次间均为墙。殿内顶部为盘龙衔珠藻井,地面铺墁金砖,殿中明间设宝座。

  大明历来,在此举行册封皇后和皇后诞辰典礼,皇后于此接受后宫妃嫔朝拜,以显示皇后的尊贵地位。

  崇祯帝顾不得留恋此情此景,径直穿越交泰殿而过,崇祯帝不想多看这些景物,因为看了就会想,不看就想得少了。

  穿出交泰殿,又显出了坤宁门了,崇祯帝原来还算坚定的步子,却开始有些打颤了起来。

  坤宁宫是皇后的寝宫。面阔九间,进深三间,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正面中间开门,有东西暖阁。坤宁宫宫名出自《道德经》原文: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侯王得一而以为天下正。

  崇祯帝走到坤宁门前,抬头望着门檐下挂着的“坤宁宫”牌子,内心生出一股强烈的自责感和自卑感。崇祯帝内心里怪自己,没能管理好皇兄传下来的大明江山,现在又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候,皇后没有跟着自己享受过几天好时日,如今还要自缢了……崇祯帝站到坤宁门近前,用力咳嗽几声,坤宁宫里早在侍候着的宫人立即听出是皇上的声音了,立即打开了坤宁门。

  坤宁门一被打开,宫女太监们便都出来聚集在坤宁门两边,跪伏着。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呢?”

  听到皇上的话语后,一片片哭声立即传开来,此起彼伏的不停。

  崇祯帝预感到了什么,把手上的龙泉宝剑用力的仍在地上,急切的向坤宁宫里跑去。龙泉宝剑立即被一名坤宁宫的紫衣宫女拾起,小心翼翼的擦拭,最后抱在怀里。

  一进入坤宁宫大殿,就急忙跑向皇后的寝宫右暖阁,但是近得门前,崇祯帝的步子再也走不动了。崇祯帝想要快点进入暖阁里见皇后一面,但是腿脚却不听使唤,一动不动的。

  崇祯帝再也忍不住热泪,泪水溢满眼眶而下,脆弱的身子贴在暖阁的门上,嘴里说着一些自责的话语,模样是那般的撕心裂肺但又欲哭无声。

  最终,崇祯帝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了右暖阁的阁门,一眼望过去,只见不远处的凤榻上,半透明的华丽床帘后面,周皇后身穿金黄凤袍的身子正躺在上面,一动不动的了无生息了。

  崇祯帝流着泪,摇晃着脆弱的龙体慢慢走近凤榻边,周皇后的遗体终于展现了出来。

  只见,周皇后的颈脖间有一圈绳子勒住造成的血印,应该是刚刚离世不久。

  为了掩盖死状,坤宁宫的宫女们为周皇后化了浓妆,就和周皇后平时接受嫔妃们朝拜时一模一样。

  周皇后有精致的脸型,高挺的瑶鼻,远山一样的秀眉无一不美。那闭上的斜飞凤眸,虽然闭着,但是依然充满了一股皇后的威严,让人心里不敢生出僭越的心思。皇后的宝贵之体,是属于大明天子一个人的。

  崇祯帝伸出手抚摸勒死周皇后的颈脖上的血印,发现身子还是热的,泪水又从眼眶里顺流而下。

  “就不能等等朕吗?朕说过要来见皇后最后一面的啊……”

  崇祯帝又摸上周皇后并拢在小腹上的一双玉手,玉手也是暖的,但是正渐渐转冷了。

  周皇后身上的凤袍被宫女们弄得整整齐齐的,挽起的发髻上戴着九翬四凤冠,肩上左右装饰着一对长长的云肩,凤袍略显宽松的款式遮掩不住周皇后极品的高挑身段。

  宫女们遵照周皇后身前最后的吩咐,把自己最喜爱的饰物全部戴在了身上,有发饰有耳环,有步摇有簪子,有项链也有精致的护甲套。

  只见,左手的无名指和小指上套着长长的紫金琉璃护甲套,让本就修长的玉指更显修长了,更显迷人了。

  只见,右手手指上套着的护甲套又与左手上的不同,护甲套套在了五指中最长的中指和无名指上面。这样套法,让人见到左手或者右手的时候都有不一样的视觉印象,体现出了不一样的美感。

  周皇后身前喜欢花心思在护甲套上面,每次向崇祯帝进献歌舞的时候,骨感修长的左手右手都戴着护甲套,芊芊十指每时每刻都在舞动着。

  只是,崇祯帝知道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崇祯帝的手接着从周皇后的大腿一直延伸到小腿,腿上一样还是暖的,泪水又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只见,周皇后的凤裙裙摆下面露出了三寸高跟弓鞋,那是一双红色的绣凤弓鞋,崇祯帝想起崇祯一年的时候,自己带着周皇后、田贵妃等一行嫔妃第一次进入紫禁城时,周皇后就是穿着这一双三寸高跟弓鞋,伴驾在身边。

  崇祯帝泪流不停的站起身子,不再看周皇后一眼,因为知道自己对不起周皇后。

  崇祯帝知道,周皇后定是先在宫女们的帮助下自缢以后,再由宫女们放在了凤榻上,然后宫女们再帮周皇后打理妆容。也许只要早来一刻钟,就能见到周皇后了。

  “唉,皇后,朕有负于大明,有负于皇后,有负于宫里的所有人……”

  崇祯帝万分神伤的走出坤宁宫,宫女太监们都跪伏在宫院里,听候差遣。

  崇祯帝道:“留两人照顾皇后,其他人全部去乾清宫大院里侯旨。”

  宫人们齐声道:“遵旨”崇祯帝由两名坤宁宫的紫衣宫装宫女,提着两盏圆形的宫灯领路,走在通往慈庆宫的路上。灰蒙蒙的天加上雾气很重,使得天色更暗了。

  坤宁宫的这两名紫衣宫女,是周皇后身前的遗言,请求皇上收来侍候自己的,都是十八九岁的年纪,都是七八岁就入宫了,已经算是宫里的老人了。

  刚入宫的年幼宫女和刚入宫的太监不同,太监是进来就开始做一切事物,什么重活累活都得干。而刚入宫的年幼宫女则不同,会先教养接着训练,合格了以后再发配到各宫娘娘宫里侍候。那些不合格的宫女,最后只会发配到一些最基础的地方做又苦又累的事情。

  而能进入坤宁宫侍候皇后娘娘,这样的宫女已经是万中选一,而那些宫女出生最后能成为一宫主位做上娘娘位置的,更是凤毛麟角了。

  要在往常,在这样的情况下,崇祯帝不免会多看几眼宫女们美妙的背影风姿,但是现在,崇祯帝完全提不起那份兴趣了。

  不管身前三步远行走着的两名紫衣宫女,提着宫灯的姿态如何美妙,又于薄雾中如何时隐时现,但是崇祯帝心里现在只念着慈庆宫里的事情。

  行走了一会,已经可以看到慈庆宫的瓦顶了。

  这时一名太监急急忙忙的跑来,跪伏在崇祯帝身侧,嘴里打着结巴说话。

  “启奏,皇上,王公公已经到了乾清宫大院侯旨,说有紧急军情禀报。”

  “紧急军情?”

  崇祯帝幻想着,是不是战事有了向好方向发展的变数?是吴三桂已经抵达京师外围?还是左良玉领兵前来救驾了?或是四川的秦良玉老将军领着白杆兵前来?

  还是京师的将士们打退了李自成?

  崇祯帝的思绪转瞬万变,马上决定不去慈庆宫了,先回乾清宫探明大势情况。

  于是崇祯帝派这名前来传报的太监,前去慈庆宫督促懿安皇后自缢,如果已经自缢身亡,再到乾清宫回报。

  这名同样在宫里长大的太监,领了圣旨就立刻向慈庆宫启程了,临行前崇祯帝还赞赏了一句他的忠诚。这名太监感动得,痛哭流涕。

  于是崇祯帝和两名紫衣坤宁宫宫女又调转头,向乾清宫回去,这回崇祯帝走在了两名紫衣宫女的前面。崇祯帝急切想要知道大势的发展如何,其他的事情已经顾不得许多了。

  此时此刻,崇祯帝自己已经下旨取消了坐龙辇的习惯,说是国难当头不再如此。

  这时,乾清宫大院里,已经挤满了宫里的人群,已经排到乾清门外面去了。

  王承恩焦急的在大院里来回渡步,突然看见皇上从乾清宫侧门里出来,马上一挥手引着一众人跪伏参见皇上。

  众人齐声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崇祯帝道:“局势如何,快快道来?”

  崇祯帝期盼着王承恩说出好听的话,而不愿意听到越来越坏的消息,但是当看到一身脏兮兮的王承恩抬起头望向自己的眼神的时候,崇祯帝知道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王承恩跪在乾清宫大院的地面上,慢慢仰首柔和的望向皇上,嘴里不忍又坚决的说出实情,眼里已经是老泪纵横了。

  王承恩道:“兵部尚书张缙彦主动打开正阳门,迎刘宗敏所部军杀入内城,内城以破。”

  崇祯帝大喊:“啊?呜……”

  崇祯帝仰首喷出一口鲜血,就要跌倒下来,王承恩和紫衣宫女赶忙上前扶住他脆弱的身子。

  崇祯帝道:“为何,为何,总有奸臣败朕的江山,为何呀!!!”

  王承恩道:“皇上息怒,皇上息怒。”

  崇祯帝道:“还有什么消息?”

  王承恩道:“李自成亲自带兵,也攻破了彰义门了。”

  崇祯帝道:“什么,彰义门也?”

  崇祯帝气得再次口吐鲜血,两名紫衣宫女一后一侧架着崇祯帝摇摇欲坠的身子,以不让皇上跌倒于地而失了皇帝的颜面。

  在侧的紫衣宫女连忙用自己的云袖擦拭着崇祯帝的嘴角和袍服,在后的紫衣宫女扶着崇祯帝的背部和腰部,王承恩在另一侧撑着崇祯帝的手臂。

  王承恩道:“快扶皇上进乾清宫,这里不是深谈的地方,其他的人全部在乾清宫大院里侯旨。”

  众人道:“遵命!”

  三人扶着崇祯帝走向乾清宫,步履艰难。乾清宫院里的各宫宫人们,听到了王承恩公公带来的坏消息,哭声渐渐在乾清宫里扩散开来。

  宫人一方面担忧害怕皇上会遭到不测的命运,一方面也担忧害怕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崇祯帝道:“内城其他的门呢?”

  王承恩道:“凡是大内侍卫把守的各门,暂时都还在我们手里,其他兵将把守的门,奴婢以为都靠不住了。”

  崇祯帝道:“难道大明就没有忠臣了吗?真是一群酒囊饭袋,一无所用。”

  王承恩道:“皇上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王承恩知道说实情,皇上会不高兴,但是不说实情,那才是欺君大罪啊。王承恩知道,现在关键的是不能让皇上被李自成活捉了去,那样就生不如死了。

  崇祯帝道:“要是朕有秦良玉的白杆兵,戚继光的广西狼兵,朕无惧于鞑靼和闯贼的上下夹攻。”

  王承恩道:“皇上说的没错,但是今非昔比,戚继光早已不在,秦良玉将军今年也有七十岁了。”

  崇祯帝道:“秦良玉为何不带白杆兵来救驾?”

  王承恩道:“秦良玉一家为大明基本战死完了,如今不说有李自成的兵在中间隔断了通路。张献忠也正在进攻四川,想要把四川搞成自己的底盘,因为张献忠也害怕李自成会咬他。”

  崇祯帝道:“天下为何有层出不穷的反贼?苦死秦良玉老将军了。”

  王承恩道:“崇祯十七年,秦良玉将军已经七十岁了,但是在四川依然带领白杆兵抵抗张献忠的侵略,她想来救驾也来不了了。”

  崇祯帝道:“天呀……天要亡我大明呀!”

  崇祯帝坐在乾清宫的宝座上,身边左右端立着那两名紫衣的坤宁宫宫女,王承恩跪伏在宝座前的三层汉白玉台阶下。

  崇祯帝道:“吴三桂什么情况?吴襄呢?”

  王承恩道:“吴三桂断然不会前来救驾了,有信报说吴三桂早与鞑靼和闯贼沟通了。”

  崇祯帝道:“那吴襄呢?”

  王承恩道:“原来奴婢在正阳门时,吴襄还算老实,我听宣回到紫禁城,他和张缙彦等一些将领就卖了正阳门,放闯贼的兵打进内城来了。”

  崇祯帝道:“这一家人都不可靠,祖大寿投降鞑靼的时候,我就应该斩尽他们全家,是朕手软了。”

  王承恩道:“事情已经如此了,想过去没有用了,皇上……还是想想以后吧。”

  崇祯帝理解明白的看了眼王承恩,已经满头白发的他,今年也六十出头了。

  从在信王府的时候,更在崇祯帝还没有出生的时候,王承恩就是家里的忠心奴婢了。

  崇祯帝道:“听闻常有闲言碎语说朕枉杀忠臣良将,这些人不是不敬朕就是有反心啊。朕是派你等奴婢前去监军,本意也是为了保存我大明的实力,朕知道用错了一些监军奴婢,但是宫里出去的这些替朕办事的奴婢,也比那些残兵败将强呀,我不信她们还能信得过谁?”

  王承恩道:“皇上,现在说这些过去的事情,已经无用了。”

  崇祯帝道:“朕知道,朕知道,朕只是当着你的面才这么说。朕已经打算好了一切了。”

  王承恩道:“奴婢生是信王府的人,死是信王府的鬼。”

  崇祯帝道:“偌大的江山,就要毁在自己民族的败类手中,大明子民将来的苦难难以想象呀,都是朕的罪过,朕没有完成民族赋予朕的期望……”

  崇祯帝又是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眼里渐渐失去光彩而显得暗淡起来,什么东西在崇祯帝的眼里都开始变得灰暗,不再有颜色了。

  王承恩道:“皇上~”

  紫衣宫女道:“皇上~”

  崇祯帝低着头,咬着牙癫笑起来,双手死死的抓住宝座两边的扶手上。

  崇祯帝道:“都怪朕,一切本来可以避免的,都是因为朕的过失。朕十七岁登上皇位,三个月后消灭魏忠贤,又几次几乎消灭闯贼和鞑靼,朕便骄傲自大起来,做了很多对贼有利的遣兵调将,苍天来惩罚朕吧!来吧!”

  崇祯帝道:“朕是大明的罪人啊,朕无脸下地去见列祖列宗呀,朕更无脸再见后妃们呀,朕最亏欠的是大明的子民呀,他们手无寸铁,以后就要成为贼军的鱼肉了……”

  崇祯帝又喷出一口鲜血,已经不知道是今天喷出的第几次了,立刻昏死了过去。

  崇祯帝仰面昏睡在宝座上,已经年过六十的王承恩颇通医理,赶忙医治皇上。

  更叫紫衣宫女去端来热水,帮皇上整理仪容。

  一刻钟过后。

  崇祯帝苏醒过来,在短暂的梦中,他已经想好了一切,情绪也恢复了一些。

  看着身边依然立着王承恩和两名坤宁宫的紫衣宫女,又听见乾清宫外的大院里充斥着哭声。

  一想到此时此刻,只有自己才是最应该拿定主意的人,自己要坚强坚定下去,不管前面的路多么的难走,也只能一路走下去了。

  还有那么多人的命运还等着自己安排呢,自己不能先放弃了,那样就是弃他们于不顾啊。

  崇祯帝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角和脸上,只见已经被紫衣宫女端来热水用毛巾清理过了,崇祯帝感激的望向两名紫衣宫女点了点头。

  两名紫衣宫女端庄的欠身向皇上还以礼节,王承恩都看在眼里。感慨到出了这紫禁城,外面的人心怎么都那么自私,怎么都那么的坏呢!怪不得很多宫女上了年纪,也不愿意出宫,宁愿老死在宫里。也许她们认定了宫里就是她们的世界吧,宫外的世界不是属于她们的。

  崇祯帝苏醒后,王承恩向他禀报了一些事情,有后宫嫔妃和太妃们自缢的情况,有还能调遣多少大内侍卫和将士,有宫里还有多少宫人如何安排,还有贼军的攻势如何等等……坤兴公主和陈圆圆的遗体也早已命人处置妥当,陈圆圆按照妃子的地位下葬于帝陵。周皇后和其他一些妃子也都各有安排被安葬于帝陵。

  崇祯帝知道,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如何安排这些人的命运了,等安排好了他们,就该是自己走的时候了。至于如何走,崇祯帝还一时拿不定主意,也许每一个人明知即将死亡时都是如此吧。

  但是,崇祯帝终于认清了,吴三桂、左良玉是不会来的了,崇祯帝已经对他们死心了。

  崇祯帝现在心里想着如何把太子藏在民间,以后潜回江南,那里还有大明半壁江山呐。

  那些皇亲国戚,崇祯帝也算是看穿了,没有一个靠得住的,勋戚周奎、田弘遇这两人只是利用自己的女儿当摇钱树而已。成国公朱纯臣本想要他统领将士们,尽忠报国奋勇杀敌,结果什么忙也帮不上,最后还把自己关在府上,连朕也不再相见。

  那一刻,崇祯帝真的是对这个大明王朝,死心了。

  崇祯帝道:“大明的子民,紫禁城里宫人们,朕放不下心啊,朕愧对民族对朕的期望啊……”

  第十三章: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二)

  崇祯十七年,农历三月十九。

  紫禁城,慈庆宫。

  如今的紫禁城也和往时不同了,宫人们跑的跑,抱在一起哭的哭,在远处攻城炮声的威压震响下,哭声断断续续阵阵此起彼伏。

  往日紫禁城里那熙熙攘攘井井有条的画面,如今到这国破家亡的时儿,雾中的紫禁城里,宫人们乱作一团,往日殿上徘徊停留嬉闹的鸟儿们再也不鸣了。

  还愿意留在宫里的宫人们,都被先前召唤到乾清宫大院里候命了,如今各嫔妃的宫门闭得死死的,连往日留在宫门外侍候的太监也不在了。

  各宫里不断传出宫主们自缢而去后,侍候的奴婢们惨绝人寰不舍的哭喊声,这一宫的哭喊声刚刚停歇下来不久,另一宫里的哭喊声又突然凄惨无比的响彻开来。

  懿安皇后立在慈庆宫大殿门边,看着从宫门外向自己跑过来红衣宫女,宫女年才十七岁的年岁,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懿安皇后看着红衣宫女的样儿,心里知道皇上是不再来和自己见最后一面了,懿安皇后神色只纠结了一瞬间便又释然开来。

  懿安皇后道:“皇上呢?”

  红衣宫女道:“娘娘,奴婢刚才在宫门外,见着皇上快到了的,然见有一奴婢来传话,皇上又转回乾清宫了。”

  懿安皇后道:“皇,皇上可有什么谕旨?”

  红衣宫女道:“那宫人后来跑来慈庆宫宫门外,见着我侍候在门边,就和我说……”

  懿安皇后看着红衣宫女心慌意乱的样儿,已然猜了个八九分,但还是希望亲耳听到宫女嘴里说出来谕旨的内容。

  红衣宫女道:“谕旨,请懿安皇后自缢,朕不久便也相见!”

  懿安皇后一听见谕旨的内容,脑里轰然一响就空白了,才刚停歇的泪水又冒了出来,弄湿了玉容。身着庄严凤袍和高跟尖头弓鞋的高挑身子,一步步往后退去。脸上已是梨花带雨,神伤万分了。

  后退着的身子,因为痛心和绝望,也因为凤袍的厚重和高跟尖头弓鞋的小巧,身子左歪右扭险象环生。

  懿安皇后道:“不会的,不会的,皇上说要见奴家最后一面的,皇上……”

  红衣宫女看到懿安皇后的样儿,自己也哭喊了起来,毕竟只是十七岁的女娃身。但是看到懿安皇后就要跌倒了,宫女急忙跑上去双手扶住懿安皇后的贵体。

  红衣宫女道:“娘娘,娘娘。”

  懿安皇后听见宫女不停叫娘娘,才回过神来,看着娇俏可爱的红衣宫女,她的脸上已没了往日的笑容了。懿安皇后强打精神,回以感激的眼神,毕竟是平日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重新又镇定起来。

  懿安皇后道:“那奴婢可还说了什么?”

  红衣宫女道:“还说,还说,叫宫里的还在的宫人们,都去乾清宫大院里侯旨。”

  懿安皇后道:“事不宜迟,快去吧。”

  红衣宫女道:“不……皇后娘娘……”

  懿安皇后见红衣宫女对自己不舍牵挂的样儿,露出浅浅的微笑,这个笑容红衣宫女在往日里常常见到,只是现在感觉又不同了。懿安皇后那唇分齿露的美态,挺直的瑶鼻,星目一样的凤眼,怕是以后再也见不着了。

  懿安皇后道:“皇上,就是奴婢们的天,是大明的天,快去乾清宫。”

  红衣宫女道:“皇后娘娘,请受奴婢一拜。”

  红衣宫女整了整自己的红色衣裙,面色沉重的对着懿安皇后跪下,磕了头。

  懿安皇后道:“来生再见,湘儿。”

  危乱之世,未尝乏才,顾往往不尽其用。用矣,或掣其肘而驱之必死。若是者,人实为之,要之亦天意也。

  清兵至皇太极时期,审时度势,已经知道必将不可避免与大明有一次死生存亡的大决战。于是,皇太极积极改革内政,中央集权,出兵向东击败朝鲜,使之称臣,出兵向西,征服蒙古,再联姻共取中原。于是在极北方孤立了明朝。

  蒙古至蒙元帝国之后,对中原念念不忘,时时想着再次铁骑精兵南下入主中原,享受中原的富裕美食和江南美人。

  从朱元璋打崩元末的蒙古残兵败将建立明朝以后,明朝奉行不割地不赔款天子守国门的政策。因为朱元璋知道,南宋就是一个最好的教训,所以积极防备极北方的草原铁骑。

  极北方的草原民族,民族成份相对单一得多。能够在华夏几千年的历史潮河里,多次南下扰乱和攻击中原,都是因为这些民族在地理上毫无后顾之忧。因为,再后方就是无尽的冰天雪地,再也没有敌人了。于是,只要马肥人壮就具备了战争的完备要求。这种不种田不盖房随时行走的生活方式,使之草原民族传承掌握了一种骑兵快速行进战争的战术。在民族多样化的中原,往往一遇到内乱之时,就是草原民族铁骑南下之时。

  第一次宁远大战时,尽忠报国的督师袁崇焕从广东抽调了三千余水军,从广西抽调了六千余广西狼兵,加上少部分辽东兵和蒙古兵(那时清兵还没有征服蒙古),共万余人死死守住了宁远,让大明躲过了第一次劫难。当面之敌是,极速崛起的满清八旗军十三万铁骑。

  但是最后袁督师却遭受反间计落得一个凌迟处死的下场,肉被一片片割下为不知实情的百姓争而食之。崇祯帝在事后忽然醒悟,已经大错酿成,悔之晚矣又将错就错了。

  清兵能够极速崛起,一是因为,明朝支援朝鲜抗击日本的侵略,实力损失不小。二是因为,辽东总兵李成梁为对抗蒙古培养出了努尔哈赤,在大明自顾不暇的时候,清兵八旗于是极速壮大了起来。

  此时的清兵,不仅上下团结一致,并且又无后顾之忧,能够动员九成的兵力投入与明朝决定生死的决战。

  只是现在,在清兵看来,对象已经变成了李自成,或成定局。

  紫禁城,慈庆宫。

  套着金制护甲套的玉手,颤抖着捻着一根步摇,慢慢的抬到飞仙髻边,慢慢插入漆黑的秀发中。

  步摇是白玉为主体,整体纤长曲折,外层包金并镶嵌宝石而成,平时不到大场面并不佩戴,如今再不用便没机会了。

  妆台上的镜子,形状椭圆,映出懿安皇后的样儿,还是那样的美艳,只是眼眸中还有泪光。

  精心妆扮的容装,费时不少盘成的飞仙髻,左边插着两根银制略细的步摇,右边插着那根白玉金制的步摇,两小一大三根步摇相映成辉。尾端垂下的金凤,随着螓首的时而摆动在空中飞舞起来。

  长长的漆黑发鬓行云流水般的垂在瓜子脸两边,中间展现出远山般的秀眉,斜飞的凤眸,挺直的瑶鼻,勾人的红唇,尖圆细致的下巴。组合起来,就是一张颠倒众生的样儿。

  纤长的颈子,充满自然的曲线美,显得贵气无比,颈下便是皇后娘娘的凤袍。

  紫金色大袖衣,用苏绣饰凤翼天翔纹图,加霞帔,也用苏绣饰八条织金云霞龙纹图。象征着皇帝的宠爱和皇帝的禁脔。整体端庄高贵,雅丽非凡,把女体包裹成了天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

  当年先帝从各地云集的五千佳丽中才选出了自己,可惜没几年,先帝就驾崩而去了。大明的情势如江河日下,被清兵和农民军前后夹击着。

  懿安皇后静静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还是那么风华绝代,只是现下竟然走到了国破家亡的时刻了。再好的容华,又有什么用呢。

  懿安皇后道:“奴家当初不该支持一些臣子,反对迁都,都是本宫误事,方有此时国步艰难。”

  泪水转悠着从斜飞凤眸的上扬眼角流下,烛台上的光在镜子和人之间,随微风晃动着,染上烛光的懿安皇后像披了一层金光似的印在椭圆的妆台镜中。

  懿安皇后道:“奴家辜负了皇恩,误了大明,奴家罪该万死。”

  懿安皇后知道,在崇祯帝心里一定有怪罪自己的意思,因为当初讨论迁都的时候,自己明里暗里反对迁都,说那样有损皇上的尊严,大明的脸面,又说李自成不过是草寇,很快就会镇压下去。结果,转眼已是现今的局面了。

  而皇上能够坐上皇帝的宝座,也是自己极力支持下的结果,皇上不可不看自己的脸面和立场。而皇上自己也是极讲究脸面的人,再加上根本拿不出体面迁都的钱,所以一拖再拖酿成了大错。

  懿安皇后心想,要是迁都江南,就算大明损失了北方,江南还有半壁江山,可以后图之。自己为了脸面,皇上和很多臣工们也都为了脸面,而不愿意迁都,本来是容易解去的事情,现在已到大明的末日了。

  懿安皇后知道现在后悔的事情已成过眼云烟,多想无益了。

  沉默了片刻,深沉叹了一口气,看着镜中的自己缓缓从圆凳上站起了身子,然后转身沉重的走向凤榻,顺手拿起了妆台上备好的一个小玉瓶子。

  椭圆的妆台镜,映出了懿安皇后的背影,她正慢慢的一步步走向凤榻,步子显得是那么的沉重,好像每走一步自己的生命就减少一分似的。往日雍容华贵的样儿,已经不复存在,时而传来的攻城炮声更是让懿安皇后心惊不已。

  镜中映出的背影,凤袍上用苏绣饰凤翼天翔纹图,与凤袍前面的纹图姿态并不相同,只见凤立在云中,左右展开宽大对称的凤翅正欲飞翔,每一根翅膀的羽毛都栩栩如生。随着,懿安皇后一步步的行走,背后延绵至背臀的苏绣凤翼天翔纹图,便活灵活现展动了起来。仿佛身穿凤袍之人就是凤的化身,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更是皇上一个人的禁脔。

  慈庆宫里已经没有宫人了,都去了乾清宫侯旨,只有两个太监派来守在宫门外,以确认懿安皇后自缢以后,回去乾清宫给崇祯帝复命。其他娘娘的宫门外,都有这么一两个乾清宫派来的太监守着。

  懿安皇后掀起凤裙,慢慢仰身躺在了凤榻上,眼神慢慢的移动到妆台上镜中的自己。妆台对着自己腿的方向,在凤裙的半遮掩中,露出了高跟尖头的三寸弓鞋,里面包裹着自己的三寸金莲,天生雅巧的脚趾在弓鞋里正不安的扭动着。

  懿安皇后道:“本宫就此了了性命,殉国尽忠!”

  懿安皇后拿起小玉瓶,带着护甲套的玉手颤抖着拧开瓶塞,愁云密布的面容上眉头微蹙,唇分齿合开了又闭,往复数次。

  几次伸到红唇边的小玉瓶,懿安皇后都不敢一吞瓶中之物。最后,带着护甲套的玉手撑着凤榻上的锦被,在凤榻上坐了起来,背靠在床头。

  再看镜中,镜中的自己一副不甘愿的样儿,虽然美丽无方梨花带雨,但这份容华就要消散了。

  懿安皇后想多看看这个世上的事物,玉手紧紧的握着小玉瓶,抬起螓首仰望着暖阁内精致非凡的房梁上的云朵行龙图,思忖良久。

  就要离开这个世上了,大明亡了,自己身为皇后理应殉国。懿安皇后眉头终于舒展开来,张开略显发白的红唇,微微张开洁白整齐的贝齿,里面细长的玉舌在不安的蠕动。

  懿安皇后终于狠下心,一口饮下小玉瓶中的液体,立刻便觉浑身彷如万箭穿心般的疼痛,在凤榻上忍不住翻滚了起来。

  懿安皇后道:“呀……啊……啊……”

  胸前凤袍下高挺的酥乳,在剧烈的起伏,呼吸越来越难以为继,每吸一口气就感到钻心的刺疼。三寸金莲已经把一只高跟尖头弓鞋踢落下榻下,露出了金莲的本体,只见天生小巧的金莲并没有缠足,因为剧痛不断扭动的足趾指甲上涂着漆红色的蔻丹。

  懿安皇后双手捂着自己的肚子,鲜血从齿缝嘴角上流出唇外,唇色已经由红转白了。

  懿安皇后不愿意自己的死状面对着其他人,在身子越来越沉重和剧痛的情况下,懿安皇后把身子慢慢的转向了床的里面。这样进入暖阁的人,一开始就看不见自己死去的样儿了。

  懿安皇后的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凤榻上抽动的身子动作也越来越微弱了,泪以流干的斜飞凤眸,已经变得无神,时有时无的酥胸最后也停止了起伏。

  懿安皇后死前尽量保持侧卧,双手抚肚的安眠姿势,艰难的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感受了最后一次钻心的刺痛。凤袍下的酥胸最后一次沉了下去,便再也没有伏起。

  懿安皇后临死前道:“皇……上……”

  沈阳(盛京),城外。

  清兵在最后一次大演练,然后南下与李自成争夺天下。

  多尔衮和洪承畴坐着战马,立在高岗上,看着岗下数万八旗兵演练的场面,如大海中的波澜翻滚起伏,两人内心都很复杂。

  多尔衮内心复杂的是,南下是不得不下,如果不下,李自成拿下了北京,就会立即消灭大清。所以可以说,是李自成逼着大清不得不南下的。

  洪承畴内心复杂的是,自己以前是大明的臣子,现在无奈换了主人,还要帮着新主人和旧敌人攻打旧主。旧主在危在旦夕中,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

  洪承畴想当初,如果崇祯帝不在自己和清兵决战对峙的时候,时时掣肘的话,如今的局面或许不会如此。那时,自己账下的十万孙传庭练出的秦兵,如今就可以回援京师了。洪承畴心想,自己忠诚了一辈子,如今年已五十成了大汉奸,一生的名誉尽毁亦。以前打农民军的时候所向披靡、节节胜利,最后本该乘胜追击一举消灭农民军之时。但是,刚好此时清兵又有动向,而关键的是,此时崇祯帝又停止剿灭农民军而抽调大量精兵转向辽东对抗清兵。

  这样就给李自成死灰复燃的机会,结果兵一到辽东,崇祯帝便处处掣肘,让自己无处施展、处处还要看监军人脸色。如今洪承畴知道想过去已经没有用了,如果自己想要有一番作为,就要尽心的辅佐多尔衮。

  多尔衮道:“督师,此番南下谋取中原,你怎么看?”

  洪承畴道:“微臣以为,万万不可让顺军先拿下北京,那样后果不可想象了。”

  多尔衮道:“督师,可说的详细些?”

  洪承畴看了一眼身前马上的多尔衮,又略微低下头作出一副低三下四的奴才样。多尔衮把洪承畴的样子看在眼里,仰头望天露出笑意。

  洪承畴道:“以前并不是大明打不过我大清,而是因为有李自成在后面掣大明的肘,大明两头难顾,一步步才拖垮了庞大的架子。”

  多尔衮望着马上的洪承畴,默不作声,想要听听这位汗臣能说些什么料子出来。

  洪承畴又微微抬头瞧了一眼多尔衮的脸色,见多尔衮默不作声,脸上也没有怒色,知道自己可以继续说下去。

  洪承畴道:“如今,顺军如果拿下北京,将震动天下,必将灭我大清,以绝后患。而顺军在江南一带对明依然是攻势,江南的明军自保都难别说反攻了。”

  多尔衮道:“督师,那又如何?”

  洪承畴知道多尔衮称呼自己一声督师,是尊敬自己给自己一个脸子,其实自己手无兵权,是孤家寡人一个,在大清内部对待他这样的汗臣多数也是厌恶的。

  洪承畴道:“李自成拿下北京,崇祯帝一死,大明群龙无首,各地驻军将遍地投降顺军,那时顺军攻打我大清将无后顾之忧也!”

  多尔衮恍然大悟,这些汗臣的眼光比大清内部的将领多了太多的见识,如果光靠满蒙的铁骑而不用汗臣,是拿不下天下的。

  多尔衮对大清的骑兵充满信心,但又想知道洪承畴的看法,于是沉着声询问洪承畴。

  多尔衮道:“督师,以为我大清能不能打得过李自成?但说无妨。”

  洪承畴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身前马上的多尔衮,思忖瞬间,觉得还是以实相报方是自保的法子。

  洪承畴道:“顺军现如今拥兵百万,在江南与明军对峙的有五十万左右,在北方各地亦有五十万上下,东征北京极可能有三十万上下的兵力,而东征的一路上又招降和受降了大量明军边军。而我大清倾巢而出,加上蒙八旗汉八旗也只有八万九万之数。而且还要留兵守盛京,防备朝鲜和蒙古的不测之举,出兵最多只有八万余数,顺军可以出动我们几倍的兵力。”

  多尔衮道:“督师说得不错,如果李自成拿下北京,士气声威将锐猛无比不下我大清的铁骑,到时候大清不说入主中原,就是保有辽东都难了。”

  洪承畴道:“王爷说的极是,所以不能让李自成拿下北京,即便他提前拿下北京,大清也要在顺军立足不稳之时强攻北京,不成功则成仁。”

  多尔衮道:“督师和我的想法是一致的,民族存亡的关头,只有拼才会有一线生机,但是山海关的吴三桂怎么办?本王屡次招降他,他都含糊其辞,尤为可恨。”

  洪承畴知道吴三桂是多尔衮的眼中钉,不是有山海关在,清兵早就打入中原了,努尔哈赤和皇太极都没能拿下山海关,山海关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拿下的。

  洪承畴道:“吴三桂这人诡诈的很,又忠亦奸,但是山海关的明军夹在大清和大顺之间,如果北京失手,山海关将再无粮饷供应,实事上山海关已经一年多没有发军饷下来了。”

  多尔衮道:“吴三桂是想坐山观虎斗,一,他希望崇祯守住北京,他希望左良玉挥军北上救驾崇祯,这样他吴三桂还继续做一个忠臣。二,吴三桂知道自己出了山海关必是一个死字,因为东面是海,北有大清,西和南都在大顺的控制之下。所以他想困守在山海关做一个墙头草,给大清和大顺先打起来,因为他知道如果我大清攻他,大顺便会趁机攻大清的辽东,如果大顺攻他,我大清正好偷袭北京或是也寻机抢占山海关。”

  洪承畴听见多尔衮的一席话,心惊不已,另眼相看,知道多尔衮是一个枭雄之才,其胸中充满着宏图霸志。其能力更胜努尔哈赤和皇太极。

  洪承畴道:“王爷,还有一种可能,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尔衮道:“唉,督师,但讲无妨!”

  洪承畴道:“通过我对吴三桂的了解,吴三桂或许想自立为王,并希望大顺攻破北京,他好寻机攻我盛京以打下自己的底盘,或打回北京,到那个时候,吴三桂在北京号召明军北上为崇祯复仇,大清南下的仗就打不完了。”

  多尔衮心惊肉跳一下,急忙下得战马,用手扶着洪承畴的手,亦下得马来。

  洪承畴知道,只有体现了自己的价值,以后在大清才有自己立足的位置。同时也知道,大清内部豪格作为皇太极长子与多尔衮争帝位,一直不和,最后两人谁也不让结果才成就了庄妃的儿子顺治。而庄妃算是多尔衮一派,故此多尔衮暂时压制住了豪格一派,让豪格有气难出。

  多尔衮道:“如果吴三桂是此种志向,我大清又攻不得他以免给大顺机会,吴三桂又不降,那该如何是好?”

  洪承畴道:“王爷,稍安勿躁,当下吴三桂主动出击的几率极低,因为他没有粮饷作为后备,除非有什么我们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吴三桂还是不敢出山海关的。”

  多尔衮道:“那我大清到底是先拿山海关还是直取北京,和李自成争天下呢?”

  洪承畴道:“吴三桂和李自成相比,是小巫见大巫,如果李自成攻破北京的话,其危害比吴三桂更甚,所以大清无可选择只能边假意招降吴三桂,一边倾全国之力强攻北京,不管他李自成攻破北京还是没有攻破,大清只能提前南下了。”

  多尔衮道:“督师说得不错,还要劳烦督师再次修书与那吴三桂,先稳住他的阵脚,带我布阵疑兵使吴三桂不敢妄动分毫,大清才好倾国之力直取北京。”

  洪承畴道:“王爷,高明,奴才对大清,将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多尔衮看着洪承畴低三下四的样子,比自己还年长二十岁左右,自己今年也才三十二岁而已,这那里还是几年前几乎剿灭李自成的大明督师,现在只不过是一条有用的狗奴才而已了。

  多尔衮道:“哈哈哈,督师为我大清出谋划策,待我大清入主中原以后,督师就是大清的开国功臣了。”

  洪承畴一听多尔衮的话,连忙跪于地下磕头不已,满脸充满对大清的忠诚和对多尔衮的崇拜。

  洪承畴道:“大清万岁,王爷万万岁!”

  多尔衮一听洪承畴说出万万岁,豪爽的哈哈大笑,扭头环顾四周见近处没人,笑声更大了。

  多尔衮道:“八旗兵已经演练完了,吾弟多铎指挥的不错,是一个将才,我们下岗吧。”

  洪承畴道:“王爷说得极是,哦,我见先前镶黄旗军阵中有一位青年将军,左冲右杀勇猛非常,不知道是谁?”

  多尔衮道:“哦,镶黄旗吗?那是一名小将,不足挂齿。”

  洪承畴道:“敢问姓名!”

  多尔衮的眼光望向清镶黄旗军阵里,只见其中一名黄衣布面甲小将异常勇猛,那个人他是记得的。

  多尔衮道:“他叫,鳌拜。”

  盛京皇宫,清宁宫。

  清宁宫为五开间前后廊硬山式。是清太宗皇太极和皇后博尔济吉特氏居住的中宫。

  室门开于东次间,屋内西侧形成筒子房格局,东梢间为帝后寝宫。宽大的支摘窗式样朴素,棂条皆以码三箭式相交,宫门亦不用隔扇式。正对宫门竖立祭天的索伦竿,源自满族民间的传统风格。殿顶铺黄琉璃瓦镶缘剪边,前后皆方形檐柱,柱头饰兽面,檀枋施彩绘等,则是吸收汉、藏民族的建筑艺术风格。

  月色下,树荫在风中摇晃着,相当于大明坤宁宫地位的皇后寝宫,叫做清宁宫。

  农历三月十九的气候,已经不算寒冷了,明月高挂在遥远的空中,月光普照着大地。

  如今皇太极早已驾崩,清宁宫只有孝庄皇太后带着小皇帝顺治居住,宫外布满了八旗兵侍卫着。

  夜已经三更天了,大战在即的清宁宫里,宫人们早早进入了梦乡,显得静悄悄的。

  一个身着黑衣蒙面的黑影,灵活的翻越高墙进入到了清宁宫内,这身影似乎已经不是第一次偷入进来似的,脚步熟练轻快又无一点声响,径直却是义无反顾往孝庄皇太后的寝宫偷偷摸了过去。

  这个黑衣身影用着滑稽的猫步,从一根树下再往另一根树下躲藏,渐渐往皇太后寝宫摸去,并且左顾右看生怕被人发现似的做贼心虚。

  一会儿,黑衣身影就摸到了皇太后寝宫的窗下,接着学着猫头鹰咕咕叫了几声,只听四下里一片静悄悄的没得声响。

  便从腰里抽出一条棍状物,轻轻的插入皇太后寝宫的窗户缝隙里,咔嚓一声,窗户便被打开了。

  黑衣身影熟练的极快一手抬起窗户,只见身子往寝宫里面一闪,便狗钻似的进去了,窗户再次被轻轻的合拢,和不成被打开过一样。

  黑衣人进得寝宫内,借着灰暗的月光,眼神四处打探,轻手轻脚的竟然摸到了皇太后的凤榻边。

  黑衣人边用手往衣内寻着什么,边弯下腰身,鼻子发出深深的吸气声。

  “香呀……桀桀……”

  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火折子,撅起嘴巴用力吹了几下,火折子便被点燃了。

  大清的孝庄皇太后侧卧的高挑美体,便展现在了黑衣人的眼里,黑衣人的眼睛顿时比刚才光亮了许多。

  只见床里面还睡着一个幼童,定是那顺治小皇儿了,此时已经面朝里面睡得死死的。

  黑衣人举着火折子由腿到螓首一路照亮孝庄皇太后的高挑尊贵美体,只见皇太后身穿黑色丝衣,秀发瀑布一样漆黑油亮且顺直柔软的铺在身后和胸肩上。

  腰部至以下的身子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像是黑熊皮制成,长腿在熊皮的下面凹凸起伏,显得玉腿是那么的修长,竟然是九头身材。

  古希腊雕像中大量表现出过八头身比例,是公认的身体最美的比例。实际上,除欧洲部分地区外,在生活中很难找到八头身的人,一般人为七点五头身,而亚洲许多地区的人则只有七头身。

  而作为蒙古人的孝庄皇太后竟然有九头身段,实属罕见。而早在一六四一年,当时才三十二岁已经过世的姐姐海兰珠也是九头身段,包括姑母孝端文皇后哲哲亦是。而这三个血缘关系密切的女人都是先皇皇太极的女人。

  朝外侧躺着的孝庄皇太后,闭着凤眸安静的睡着,胸前丰满的酥胸不停均匀的起伏,贴在酥胸前的漆黑长长发丝也随着起伏的动作蠕动着。

  “桀桀……桀桀……”

  黑衣人缓缓的掀开孝庄皇太后腰身上盖着的熊皮被子,露出了她纤细的腰身,那腰身如同蛇腰一样细窄又充满力量一般,不时的随着胸腹起伏而不时蠕动着。

  “桀桀……桀桀……”

  黑衣人又伸手掀开孝庄皇太后胸前的黑色丝衣,竟暴露出了她一只酥乳出来,只见乳型是吊钟乳,丰满异常且不过度下垂,形状甚美。

  黑衣人接着竟然伸手过去,轻轻的握住了孝庄皇太后暴露出的酥乳,大手轻轻挤弄,顿时手上传来软玉温香的美妙滋味。

  “桀桀……桀桀……”

  黑衣人这时只见,孝庄皇太后眼皮跳了一下,可是他不但不害怕反而另一只大手竟伸进了自己的裤衩里,把自己的肉根竟然在孝庄皇太后面前掏了出来。

  黑衣人这时不退反进,侧坐坐到了凤榻的枕边,普通大小的肉根竟然直接顶在了孝庄皇太后高挺的瑶鼻鼻孔上,要不是孝庄皇太后的鼻孔是那么的细窄,真要怀疑黑衣人是不是要插入鼻孔中呢!

  肉根一路从孝庄皇太后的鼻孔至挺直的鼻梁间来回摩擦多次,黑衣人最后竟然不怕死的把肉根插入了孝庄皇太后微开呼吸的红唇里。

  肉根一插入孝庄皇太后的高贵无比的嘴里,一股暖融融的快感加上嘴内长舌的软滑抵弄,强烈的刺激感轰击着黑衣人的中枢神经,黑衣人的肉根差点就爆发出来了。

  黑衣人接着用手轻轻按着孝庄皇太后的牙关,使之玉口再张大些,肉根竟然往孝庄皇太后高贵的咽喉里钻去。

  “桀桀……桀桀……咝咝……”

  倏地,孝庄皇太后突然醒来,并用带着尖长护甲套的玉手,用力的抓住的黑衣人的普通大小不软不硬的肉根,用力的一咬肉根的根部,然后吐出黑衣人不软不硬的肉根,一手仍然死死抓紧肉根,斜飞的凤眸精光四射的斜视瞪着黑衣人的眼睛。

  孝庄皇太后道:“大胆奴才,本宫可要咬掉你的软虫了嘞,嗬嗬。”

  黑衣人手里的火折子光照下,侧躺在凤榻上的孝庄皇太后,凤眸微怒、似怒还笑、顾盼生辉。

  孝庄皇太后道:“那里来的狗奴才……竟敢半夜钻进清宁宫……用污秽的软儿猥亵本宫……当真是不要命儿了……嗯?”

  孝庄皇太后说完话,竟然用另一只玉手把黑衣人拉上了凤榻,自己的高挑尊贵美体往旁边一让,把黑衣人按在了自己刚才睡过的地方。

  黑衣人只是浑身颤抖,一语不发,脸上蒙着一块黑乎乎的黑布,看不到他的脸。

  孝庄皇太后那九头身材下的修长美腿像剪子一样,就侧身夹住了黑衣人的一条大腿,又用羊脂白玉般套着黑丝衣的手臂制压在黑衣人的胸前,使之动弹不得。

  另一只戴着护甲套的玉手,先是轻快的套了黑衣人十几下不软不硬的肉根,然后缓缓的在斜飞凤眸射出阵阵鄙视精光的加持下,用力的改为握住了肉根下的一对小肉丸。

  像把玩手里的两个球一样,在修长的玉手里轻轻的转动,力气用的恰到好处,让黑衣人舒服异常的同时又让他感觉到一丝痛楚。

  孝庄皇太后道:“你这狗奴才……这一对蛋儿……嗬……这么的小……能射出多少呢?

  嗯?”

  黑衣人躺在孝庄皇太后刚才睡过的地方,背上感觉一篇融融的暖意,还是沉默不语,只是只露出两只眼睛的头,一直盯着孝庄皇太后骚淫的神态和尊贵的肉体。

  孝庄皇太后道:“说……是谁派你来的……不说出来……嗬……本宫可要捻碎你的肉丸儿了哟?”

  孝庄皇太后这时一个灵巧的转身,竟趴到了黑衣人的胯间,真看不出她九头身段的身子,身手竟然是这么灵活,或许草原上的女人都是如此吧。

  孝庄皇太后披着长及臀部的漆黑发丝,发丝多得几乎包围了黑衣人的胯间,些许发丝已然贴在黑衣人不软不硬的肉根和肉丸上滑动着,摩擦着。

  孝庄皇太后用戴着护甲套的玉手,解开了黑色丝衣的领口,一对极为丰满吊钟酥乳便整个暴露了出来,压在了黑衣人的大腿上面,给黑衣人带去极有份量的极致触感。

  孝庄皇太后斜视着黑衣人,高挺的瑶鼻下的红唇分开,露出了整齐莹白的贝齿,一条细长的红舌从唇齿的后面伸了出来,在自己的上嘴唇角边不时舔动着。

  孝庄皇太后道:“快向本宫禀明……谁派你来的……来这里做什么……然后呢……嗬嗬……本宫就帮你泄出来……你说好吗?”

  孝庄皇太后戴着护甲套的玉手抓住不软不硬的肉根,披着发丝的螓首慢慢低垂了下来,伸在唇外的细长红舌,舌头很尖,轻轻的点在肉根的马眼上,开始扫动磨弄起来。

  孝庄皇太后斜飞的一双凤眸射出风骚蚀骨的眼神,眼神中还携带着不断闪动的精光,不知道这些精光是从那里来的。一双明亮的眼睛,平时在街上已是很难见到了,但是孝庄皇太后这一双斜飞的凤眸却更为明亮。

  孝庄皇太后的细长红舌,尖尖的舌尖不断的往黑衣人的马眼里钻,竟然可以钻入一小段。黑衣人爽得浑身打颤,嘴里咿咿呀呀的怪叫,但是又怕别人听见而强行压低声音。

  黑衣人扭头往床内看向顺治小皇帝,他还是睡得死死的,一点声响也没有,呼吸匀称,似乎正做美梦呢。

  黑衣人道:“停……停下……受不住了……”

  孝庄皇太后已经插入一小段马眼的细长红舌,在马眼里不断的钻弄,握住不软不硬肉根的玉手感到肉根开始脉动起来,知道黑衣人要射出来了,心想还是早点弄干净他为好。

  孝庄皇太后道:“嗯……嗯……唔嗯……哈……哈……射……”

  孝庄皇太后开始把插进一小段马眼的细长红舌,从马眼中缓慢的抽出,用戴着护甲套的玉手快速的套弄黑衣人不软不硬的肉根,速度是越来越快。红舌之所以能够插入舌尖的一小段进入马眼,是因为黑衣人的马眼比寻常人的大些。

  终于在细长红舌那一小段拔出马眼的瞬间,黑衣人的肉根马眼立即喷射出大量腥臭浓稠的精液,精液喷射的不停。

  几发精液喷射在孝庄皇太后挺直的瑶鼻上,一发还射进了小巧的鼻孔,二三发还射进了孝庄皇太后斜飞的凤眸中并遮住了她的视线。

  略微突起的颧骨上,也沾满了黑衣人浓稠腥臭的精液,更有一坨浓精挂在了孝庄皇太后圆润的下巴上,久垂不落。

  孝庄皇太后道:“狗奴才……你的精怎的这么多……把本宫的一只眸子里都射满了……鼻孔都堵上了……嗬嗬……”

  黑衣人道:“呼呼……呼呼……呼呼……你……”

  孝庄皇太后收回戴着护甲套的玉手,纤长的五指上包括护甲套上也全部沾满了浓稠腥臭的精液。玉手一离开了肉根,那肉根便和死虫一样软趴趴的缩回黑衣人的胯下了。

  孝庄皇太后道:“嗯……你的精真是臭死本宫了……怎么会有这么腥臭的精液呀……难道你是茅坑里出生的不成……嗯……嗬嗬……”

  孝庄皇太后把戴着护甲套的玉手抬到红唇边,然后红唇分了开来,细长的红舌再次如灵蛇爬行一般伸了出来,不停的开始舔食纤长五指上的精液。

  细长红舌舔食精液的动作是那么的慢,好像要舔干净上面的精液,要一个时辰一般。

  黑衣人看着孝庄皇太后的淫态,已然看痴了神儿,孝庄皇太后真是太对自己的胃口了,不然多尔衮也不可能帮她生的儿子扶上皇位。虽然自己是和豪格相争而丢失了皇位,但是如果孝庄皇太后不是自己这边的人,多尔衮也不会助她的儿子。

  待孝庄皇太后把面容上和身上沾染的精液全部舔食精光以后,就又爬到了黑衣人的胯间,用一双玉手托着一双丰满的吊钟玉乳,把软得和一条死虫一般的肉根温柔夹在了中间搓弄。

  连绵的温暖包围着黑衣人的肉根,就像冬天里感受着一盆炭火,乳香也随风飘进黑衣人的鼻孔里,肉根在极度的回复些许硬度,竟然又开始硬了起来。

  孝庄皇太后道:“哟……硬嘞……他又硬起来了……先前射了那样多的精……现在怎么又硬起来了?王爷……这回又想射在何方?嗯……嗬嗬……”

  黑衣人一把扯去脸上的黑布,露出了多尔衮的本来凶残面目,双眼射出老鹰般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孝庄皇太后那一双斜飞的凤眸,那一双眸子里正射出妖淫怪荡的精光,就像要吸干自己的精液似的充满着邪恶的欲望。

  多尔衮心想,包括自己身体内的每一滴液体,都会被孝庄皇太后吸干吧。

  多尔衮道:“这回自然是要射进你的魔穴里了……要让它里面胀满我的龙种……折磨你几天几夜……”

  孝庄皇太后听到这一句话,不怒反笑,好像更兴奋了,伸出细长的红色不断翘着舔着自己的上排贝齿,好像已经期待很久的事物终于要降临了一样。

  孝庄皇太后道:“嗬嗬……那你还等什么……还不快爬上奴家为你准备的身子……嗬嗬……可不要像前几次一样……起不了奴家的凤榻哟……”

  倏地,多尔衮翻身把孝庄皇太后像猛虎扑兔一般压在了身下,孝庄皇太后已然早早无耻的张开了皇太后尊贵的修长双腿,暴露出了只有皇帝才能享用的腿间妙处。

  那双腿间的妙处上,生长着浓密的森林,多且整齐,似乎是经过了细心的修剪,难道是为了准备插入其中的肉根而细心打扮吗?

  孝庄皇太后道:“奴家……可还要王爷……领着奴家……住进那北京的紫禁城呢……奴家……还要住进那坤宁宫里呢……”

  多尔衮道:“坤宁宫可是只有皇后娘娘才能住的地方……你是皇太后……岂能住进皇后娘娘宫里……这不是乱了体统了吗?”

  孝庄皇太后道:“嗯……奴家不依……奴家早就是王爷的人了……就在皇太极之前……等大清入主中原以后……奴家要王爷娶了奴家……这样奴家好……日日夜夜……的尽心服侍王爷嘛……”

  多尔衮道:“哪有王爷娶太后的……这不是更乱了嘛……叫臣子们怎么看待我呢……特别是那些遵守礼法的汗臣们。”

  孝庄皇太后道:“管他什么汗臣不汗臣的……奴家又不依了……什么体统不体统的……你们女真人不就是乱……娶一通的嘛……那回……抓着机会不是把一窝的女人一锅子端的……”

  多尔衮道:“哈哈……哈哈……说得有理啊……那皇太后……先再帮本王多生几个皇儿出来好延续我大清的血脉……”

  孝庄皇太后道:“顺治不是你的种吗……怎么还要奴家再生……奴家可不想再生了……想多享受几年风光……”

  多尔衮道:“生不生由不得你了……哈哈……我一看顺治的长相……就知道是本王的种……不然怎可能让他做了皇帝……”

  孝庄皇太后斜飞的凤眸精光四射,淫邪的斜视着多尔衮,伸出带着护甲套的一双手,套住多尔衮的脖子。再用力的扯烂身上的黑色丝衣,那一双比例长过普通人的修长玉腿已经夹在了多尔衮的熊腰上背后,和剪子一样夹得死死的,生怕多尔衮有一丝逃跑的机会似的。

  孝庄皇太后道:“嗯……嗯……咯咯……不说那么多了……王爷……哦不……皇上……快到皇太后的肚子里面……打江山呀……皇太后……可是很难征服的哦……”

  多尔衮道:“哈哈哈……啊……哈哈哈……皇太后的身子就是江山……朕先来打下你这座山头……改日再率领大清的八旗……挥军南下……入主中原啊……哈哈哈……”

  孝庄皇太后道:“啊……插进来了……好像比刚才硬了些呢……再用力……全部插进来……插到奴家……哦不……插到皇太后的肚子里面……让皇太后为皇……上多生几个……皇女下来……”

  多尔衮被孝庄皇太后的骚劲刺激的厉害,双手抓住孝庄皇太后的九头身段的长腿,大力的分开,低头看向皇太后的胯间,只见秀美的黑森林的中间是黑亮的小阴唇,在那小阴唇的中间却是粉嫩的不断蠕动的淫肉。

  在那淫肉的中间,上面有一个淫孔,那时可以插进自己不软不硬肉根的尿孔,下面也有一个同样细小的淫孔,那是生出顺治皇儿的孔道,而这个下面的淫孔,多尔衮发誓以后还要让它生出几个与她娘同样美丽的皇女,好留着长大以后自己享用。

  孝庄皇太后被多尔衮压在身下,被用力的抽插着,看似经受不住的样子,但是皇太后下身的淫孔却是死死的夹住多尔衮那不软不硬的肉根,拼命的蠕动榨取,想要吸尽里面那浓稠又腥臭的精液。

  孝庄皇太后道:“呀……啊呀……哎呦喂呀……皇上你太……太猛了……皇太后受不住嘞……快……都给皇太后……全部射出来……留着也没有用的……还是全……部射出来吧……”

  多尔衮的大舌头钻入了孝庄皇太后的玉嘴里,与她细长的红舌交缠在一起,拼命的吸吮着皇太后玉嘴里的香甜津液。

  多尔衮已经把孝庄皇太后的双腿抗在了肩膀上,其腿的长度被多尔衮抗在肩部,折回来还可以抵在多尔衮的腰部,如果是竖直起来,如同两根长杆一样挑在凤榻外面了。

  孝庄皇太后细窄的蛇腰,在多尔衮的身下,极有技巧的扭动着,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助推着多尔衮的肉根越来越往自己的身体深处里钻去,淫孔里大量的淫汁被挤压了出来,在挺翘的圆臀下打湿一片。

  孝庄皇太后亦发出妖淫怪荡般的呻吟,勾引着多尔衮拼命的抽插顶撞着自己的下体,好快些叫多尔衮射出精来。皇太后双腿间是大清最尊贵女体的淫孔,这个蒙古女人的淫孔生来就是为了捕猎女真人帝王而生的。

  孝庄皇太后道:“皇上……你再用力一些……就可以插进奴家的花蕊中了……快呀……奴家的花蕊里饥渴痒死了……需要皇上你的精……射进来……射进来呀……把奴家射满哟……”

  多尔衮拼了老劲,终于把龟头再用力一次捅入中,挤进了孝庄皇太后的宫房,甜美刺激的快感不肯饶恕皇太后,让她发出高亢而欢愉的呻吟,那声音有些沙哑,又有些低沉充满磁性。

  平时孝庄皇太后可不是用这样的声音与人说话的,此时此刻在交媾时的一切淫邪行为都是为了向多尔衮邀宠,因为蒙古人的再次崛起,需要利用清兵的八旗大军冲锋陷阵!

  孝庄皇太后待多尔衮的龟头艰难的挤入宫房中后,立刻收紧宫房里的淫肉,死死的捆住龟头配合阴里那充满皱褶的淫肉,开始拼命的榨取多尔衮的精液。

  孝庄皇太后美艳不可方物的面容贴在多尔衮的耳旁,再次张开性感的红唇,和莹白的贝齿,伸出细长的红舌,这条红舌比普通人的要长很多,朝上可以轻易舔至眉心,朝下可以轻易勾住下巴尖。

  孝庄皇太后用这一条细长的玉舌,如同灵蛇一般,开始钻着多尔衮的耳孔,嘴里再配合着呼出热乎乎的香气,再加上下体淫孔的绞炸,多尔衮被孝庄皇太后迷得已经忘乎所以了。多尔衮心里此时只想着,射出精液占领孝庄皇太后的宫房,把皇太后占为禁脔。

  终于多尔衮,再也忍不住了,浓稠又腥臭的精液,拼命一样激射在皇太后宫房里的淫肉壁上,一阵接着一阵,比寻常人几次射得都多,用这个方式和女人交媾,男人可是会短命的。但是在皇太后淫邪的宫房剧榨下,就算是一根铁棍也能磨成针。

  孝庄皇太后道:“射嘞……射嘞……多射些给奴家……射得越多……可是会越舒服的哦……这样奴家……才能为皇上多生子嗣呀……”

  多尔衮趴在孝庄皇太后尊贵的肉体上,肉根插在她的肚子里面,浓精狂射不止,大嘴不时轮流吸着皇太后的吊钟乳,就像小儿想要吸奶一般拼命的吸吮,多尔衮最终爽的昏死了过去。

  孝庄皇太后道:“啊……疼……快被你咬下来了……你这个狗奴才……贱种……竟敢咬大清皇太后的乳头……”

  孝庄皇太后看着多尔衮操弄自己,他自己反而爽的昏死过去,皇太后脸上不但没有担心的表情反而露出镇定自若的神态。不担心多尔衮的身体会如何,反而更满意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

  皇太后一手搂住多尔衮的脖子,把细长的玉舌钻入他的口内,挑拨着多尔衮剩余的欲望。另一只玉手伸到多尔衮胯下,抓住他的肉丸,稍微用力的挤弄,再配合一双如同剪子一般的莹白长腿死命的夹裹推送。

  爽得昏死过去的多尔衮,肉根在孝庄皇太后的宫房里,受到加强的榨取,再次超额射出了几发更浓稠的精液,得到了精液的孝庄皇太后的玉容上,露出了奸计得逞后狡黠的邪笑。仿佛得到了一个期待许久的东西,那种一朝满足的神情展现在皇太后的脸上,让她看起来淫邪无比。是了,如果皇太后这个家族不淫邪,皇太极又怎么会同娶此家族的三名上下辈分的女人呢,说明这个家族的女人在狩猎男人方面,一定有过人之处,而且普通的男人她们是看不上的,要不然又怎么会三人一起嫁给皇太极呢,她们这种女人需要的就是帝王将相之类的男人,只有这样的男人才能满足她们黑暗的欲望,才有资本经得起她们的贪心。

  孝庄皇太后道:“本宫可还要靠你……入主中原呢……嗬嗬……先让你能在本宫的……身子里爽着……以后可是要还……一个天下给本宫呢……嗬嗬……啊嗬嗬嗬……”

  这个夜晚就这么度过了,顺治小皇帝一直躺在凤榻的里面没有被吵醒过来,因为在黑衣人钻进清宁宫之前,孝庄皇太后已经给小顺治下了一觉到天亮的药了。

  这样的事情,在这么多年的时间里,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到夜晚,孝庄皇太后总是准备着又期盼着他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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